汉军大营,主帐内,气氛沉重,众将沉默。
颖水滩一战,苦命挣扎的波才残部。全军覆没,降者尽数坑杀。
然帐中诸将,浑然没有,胜利后的喜悦。
案牍上,一颗染血的头颅,被端正摆放,皇甫嵩定定的看着眼前首级,心中沉重。
他目光威严扫视一圈,最后在孙坚身上停留片刻:“吾有令在先,活捉波才,为何抗令?”
众人闻言尽皆沉默,不知如何作答!
公孙瓒更是直接跳出:“孙坚,你说,为何不听军令,擅做主张?”
“哼!”孙坚冷然,没想到自己杀贼不但没有功劳,反倒有错不成。
他心有不服,应声道:“战场上刀兵无眼,有所伤亡在所难免,中郎大人作为统兵宿将应该清楚其中道理!”
他不卑不亢,毫无惧色,活捉,说的好听,有本事你亲自上阵杀敌试试。
帐中将领大都是上阵杀敌的猛将,自然知道其中凶险,
有人抱拳出列:“将军,战场瞬息万变,误伤常有!”
“且,敌将武艺不俗,兼一众铁杆逆贼守护...”
曹操更是直言不讳:“大帅,贼军困兽犹斗,每时每刻都有士兵伤亡,文台兄此举也是为了减少军中战损...”
“哼,所谓刀兵无眼不过借口罢了!”
公孙瓒心中有气,自然落井下石:“活捉波才,我军便可利用其渠帅身份,顺势瓦解武县数十万贼军。”
“如今波才死,武县贼军头领无人可治,再想消灭此贼其中损失不以量计,你一己之私心坏大人谋划,当斩...”
他义愤填膺,口诛笔伐,浑然忘记自己在战场上招招要命的狠辣。
“你!”孙坚一怒,若非军帐中,他早已提刀砍人。
“够了!”皇甫嵩冷然,及时制止了众人的争论。
不管怎么说孙坚斩杀贼首虽说坏了谋划,但也不能当着众将之面判其有错,若不然军中将领可会寒心的。
如今也不是争论琐事之时,将武县那伙贼军消灭,才是首要目标。
从其放出消息,借自己之手,逼杀波才,便能看出对方心思阴沉。
因为波才这名黄巾渠帅死了,对方便能顺理成章,接管三十多万黄巾,是个难缠的对手…
...
平原宽广,一望无际。
风尘过处,旌旗招展,人头攒动。
“踏踏!”陡然间一骑狂奔,来到阵前:“报,大总统,二十里外发现官兵主力,看旗帜为皇甫嵩所部。”
“皇甫嵩,多少人?”
“约有三万六千余众。”
李信眸子微眯,看了眼有些阴沉的天幕:“传令,全军东北方向前进,抢占上风口。”
“加派斥候继续探查,汉军若有异动,立刻汇报!”
“呜呜!”号角长鸣,随着一声令下,数十万黄巾军动了,污汪汪宛如一重重黑色的怒涛,席卷大地!
呼呼呼,长风呼啸,云海滚滚,远方长社的余烟,还未完全熄灭,平原烽烟再起...
...
与此同时,颍川平原东向,一大队士兵拖着长长的队伍,迅速行军。
人马疾驰,尘烟滚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围歼了波才余孽,的官军亦在急行军。
军阵中,一众汉军高层簇拥下,皇甫嵩脸色凝重:“武县失守,袁术新败两件事加在一起很不简单啊!”
李信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了汉朝高层人物的视线之中,他们已经明白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一伙从长社战场出逃的溃兵,先是袭击了杀俘官兵,乔装打扮趁守卫不备,一举夺下了武县城池。
甚至后续顺带着又歼灭袁术所部,如今更是初步统合了三十多万俘虏,还要与自己决战。
这一连串的事件中,让他们意识到了不同寻常的信息,这李贼头领,绝对是个狠茬子...
“乌呼呼!”大地上风嘶马鸣,天空之上云雾翻滚,本是阴郁的天空此时却堆积起了厚厚的积云!
“起风了!”天色沉沉,皇甫嵩内心的不安越来越重:“传令全军,极速前进”
“将军令,极速前进”
随着一声声军令下达,旌旗招展,官兵们开始加速起来。
一队队士兵,紧握利刃,大踏步加快前行,宛若蜿蜒长龙,望而无沿。
一众汉将知道,必须尽快将其击溃,不然又会是下一个波才,不,可能比波才更难对付...
.......
呼啦啦,旌旗蔽空,人头汪洋。
人海中,魏延身披重甲,按刀而立:“大哥,汉军会来吗?”
大飞、石头、江淮等人面露忧色:“皇甫老贼狡诈奸猾,他未必会与我军正面决战!”
“前些时日,波才大帅与其对峙,便是这般,我们....”
不怪他们忧心,波帅之前与其对阵的情况历历在目,如今换了大哥,对方就会傻傻的冲上来吗?
三十多万,就算是乌合之众,正面对敌也说不清谁胜谁负。
他们这些人都能明白的道理,皇甫嵩作为战场老将,肯定也清楚。
但李信仍然面色平静,斩钉截铁道:“汉军必须来,此战必须打!”
“皇甫老贼,有不得不来的理由!”
他声音铿锵有力,眸光坚定,态度毋庸置疑。
作为统帅,最重要的就是时刻做到泰山崩,面色巍然不动的境地。
要给予手下兄弟们强有力信心,若连自己都没决心,谈何统御他人。
人心隔肚皮,李信虽然暂时统合了部分黄巾,但是真正归服者未知。
很多人只是碍于大势,不得不抱团取暖,随着出城作战罢了。
他不是波才,也没那个精力,与这些人勾心斗角。
黄巾之中不服者众,为免夜长梦多,匆匆压服其他黄巾将领后,他便带领大军出城作战。
天阴顺风,利己,此为天时。
养精蓄锐,以逸待劳,半道击之,为地利!
歼灭袁术所部,出师告捷,扫灭阴霾,全军士气可用,此为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得其三者,只要皇甫嵩敢来,李信便敢纵兵决战。
皇甫嵩三万九千名中央精锐,不但是豫州的剿匪主力,亦是大汉朝廷最精锐的刀锋,是为大汉四方征战的灭火队长。
只要能歼灭这部精锐,整个豫州,乃至整个中原战区,短时间内便会形成,大面积的兵力真空。
到时凭借麾下四十万黄巾悍卒,李信自可攻城掠地,横扫颖水以南,长江以北,上百万平方公里的地盘。
可以说,此战不但决定着,中原黄巾的生死存亡,亦决定着,李信和兄弟们的前程与辉煌…
......
汉军后阵,高扬的纛旗下,皇甫嵩面色沉凝。
一名名斥候,不断打马汇报:“报,大帅,十里外贼军主力正在接近!”
“报,七里外黄巾迅速接近...”
“报,敌军前锋不足五里...”
随着情报不断被汇集,皇甫嵩内心隐隐有些不安,贼首这是在决心求战?
是什么让其如此心急,难道发现了什么,还是有什么不得不战的理由?
皇甫嵩眼眸微眯,果断下令:“传令全军,向东转进十里,驻地扎寨!”
他心中思虑,暂时摸不透贼首底细,决定战术转移,观贼军反应。
“呜呜!”随着一道道军令传下,三万多名汉军迅速调整队形,缓缓与黄巾贼军拉开距离。
作为大汉名将,皇甫嵩迫切希望歼灭眼前贼军,却没有冒然进行决战。
一个合格统帅应该有自己的战略节奏,掌握战争主动权,至少决战之地不应该由敌人来选。
然皇甫嵩不战而撤,却惹恼了随军监事。
一名面白无须的宦官,立时跳出指责:“皇中郎,贼军就在眼前,汝不战而退,是何意思!”
“张监军,兵事凶险,谨慎为上!”
皇甫嵩察觉到了某人的不渝,不得不再次解释道:“贼军此时抢占上风口,为天时,以逸待劳为利,歼灭袁术所部后,士气正用!”
“敌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占,若贸然接战胜负难料!”
“哼,汝不用糊弄于我!”
张瑾毫不客气,作为张让的干儿子,监察全军,节制诸将,权利大的没边,更不惧皇甫武夫。
他尖着嗓子反驳道:“咱家虽不掌兵,但有些道理还是看的明白!”
“此为开阔平原,何来地利之说!”
“我军歼灭波才,挟大胜之威来,士气当胜敌军百倍,更何况大汉精锐身经百战,还会惧怕一群乌合之众不成...”
“我!”皇甫嵩气的脑仁疼,面对张瑾的胡搅蛮缠,心中火在大却不好发作。
毕竟对方身为监军,又是陛下心腹,即使自己有怒也要忍着。
他只得好言道:“张从侍,贼首不是一般人,此战凶险,不可大意...”
“皇甫嵩,你不要给杂家讲那些所谓兵事道理,咱只问你何时破敌!”
张瑾不耐,阴沉沉的盯着皇甫嵩一字一顿道:“颖川大捷,杂家已令人快马加鞭上报朝廷!”
“如今贼兵反复,到时朝廷追责下来,任谁都担待不起!”
“你可要想清楚!”他久侍龙侧,比谁都清楚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帝心反复,到时候皇甫嵩被问责事小,若他这名阉人也被陛下迁怒,那才是真的要命。
皇甫嵩可以凭借家世,以及个人能力再起,张瑾这阉人一身权势皆在帝宠,若失势,不用所谓的政敌攻奸,随便一名常侍便能要了他的小命。
别人可以风轻云淡,阉人却做不到。
想到这里,张瑾不由给皇甫嵩施加压力:“杂家既为大军监事,便不会任由你皇甫嵩自做主张!”
“今日必须破敌,若不然你我都别想好过,这豫州统帅的位置,觊觎之人可不在少数...”
“你!”皇甫嵩心中恼怒,恨不得拔剑砍了这阉贼。
僵持一阵后,还是理智还是占据了上风,没有真的做出血溅五步之事。
其言虽恶,但不是没有道理,皇甫嵩与波才鏖战良久,好不容易才取得大胜之利。
然大捷过后贼军今又复起,朝廷怎么想,深宫里那位怎么看。
若是没有先前大捷也就罢了,但转眼间悲喜变幻,一些小人弄权,政敌攻讦,其中深意难明。
若有机会,不用张瑾多言,他皇甫嵩为了平息帝都政敌暗潮,也会速战速决!
但自己怎么做是一回事,被别人蹬鼻子上脸又是另种体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