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幼时很活泼开朗,养在外婆跟前的我很受邻居们的喜爱,在学校里也有玩的不错的同学。
但外婆去世那年我才初中,一旦离开了那个环境,所有的联系也就此中断。
那些我很喜欢的老师,对我友善的同学,还有喜欢我的邻居阿婆们,都在我离开外婆家的时候陡然失去。
那种感觉就像畅游在广阔海洋中的鱼儿,冷不丁被投放在了小鱼塘里去。
陌生的环境加上外婆的离世,以及寄人篱下的处境,在那短短几天就彻底改变了我的性格。
后来直到长大离家出走,我的身边就仅有一个阿妩了。
阿彬是个很温柔很友善的男生,起初他与其他同事也没什么不同,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
他会特意买炸鸡汉堡哄我开心,会在下班很晚的时候送我回家,会在我沉默失语的时候逗我笑。
一切自然得就像我们已经认识了很久,就像我和阿妩之间的相处一样。
会斗嘴,会卖乖,会有很多调皮的时候。
但这对我来说都还不是最主要的原由,更重要的是我不想我的生活里只有阿妩了。
阿妩的生活里多了个方章云,以至于我每次想找她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像是破坏她爱情的第三者。
我在第一次见方章云的时候就该知道的,我再也不是阿妩的唯一了。
也许是出于羡慕,也许只是单纯嫉妒,我也想找个男朋友,让我乏味孤独的人生有除了阿妩以外的色彩。
我不是没考虑过其他人,但我本就慢热,重新开启一段关系的过程对我来说太过煎熬了。
阿彬就很好啊,我忍不住一遍遍的对自己说。
当种子悄然种下时,生根发芽就变成了时间问题。
之后的每一天,在睡觉前我都会无意识的给阿彬发短信,我们没再见面,连一通电话也没在打过,但我们仅凭文字交流仍旧孜孜不倦。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陈飞杰给我打来了电话。
“沈深秋,我和我哥打算自驾回老家过年,要不要把你和冬妩捎上?”
这时候我才恍然想起,不知不觉就要过年了。
我沉思许久,说道,“还不一定回去呢,等我和阿妩商量商量再说。”
“好吧,反正还有一周的时间,你们商量好了和我说一声。”
我为难道,“是不是太麻烦你们了?”
陈飞杰却笑了笑,倔强说道,“咱们不是顺路吗?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好歹咱们三个是老乡,认识一场不用计较那么多吧。”
我和陈飞杰的关系很微妙,似乎已经没有很大的矛盾,但隔阂仍旧在那里。
甚至平常联系都没有,基本都是陈飞杰主动联系的我。倒是阿妩对他很有好感,总时不时把他挂在嘴边。
好在我和阿妩见面也不如以前多了,大多时候都是短信交流,她偶尔才会提起他一次。
这么想来,我们也算不太熟悉的老同学罢了。
可是陈飞杰说话向来圆滑,我竟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好吧,我先问问阿妩的意思。”
挂了电话以后我又给阿妩打了一个视频电话,她一听陈飞杰愿意捎我们一程,倒是开心。
我有些不解,“你真打算回去吗?”
“上次回去不是说盖新房嘛,现在说是大致都好了,就差一些软装了。我家那地皮特别小,硬是盖了三层楼,才勉强给我搞了个像样的房间。我好歹花了钱的,不得回去看看满不满意啊!”
上学那会儿我去过阿妩的房间,就放了一张不大的单人床,余下的空间就只剩一点容纳一人走动的缝。
阿妩家的老房子很旧,顶上是铁皮房,房间和房间的隔断用得是泡沫材质,不隔音不隔热,还小的可怜。也就她哥哥的房间看着稍微大些,但窗户也还是老旧的木制窗。
就像她说的,地皮小,能搁出一个小空间给她,就算是不错了。
后来她家里老房子推了盖新房,为了保证房里空间大一些,只好一楼做会客厅和厨房,二楼两个房间是她爸妈和她哥哥的,顶楼一半露天用来晾晒衣服,另一半则盖了个房间留给阿妩。
这条件说不上多好,夏季炎炎的时候,阿妩不开空调根本没办法在自己的房间里待着。
但她还是很满足,说至少自己总算拥有一个干净宽敞的房间了。
别说她满足了,就连我也很羡慕她。
幼时养在外婆家时,我还有自己的房间,外婆总是打扫得很干净,还特意去村里老木匠家定制了一张书桌。
每天晚上写完作业总是留下一桌子的橡皮擦碎屑,但睡一觉醒来后,那些碎屑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自从到了沈家以后,我的空间就仅剩妹妹房间里那张角落里的木板床了。
阿妩说,“以后我有了自己的房间,我妈要是还哔哔赖赖,我就躲到房间里锁上门,随便她怎么鬼哭狼嚎,我都全当听不见。”
我听完更是羡慕,有自己的私密空间,也就有了逃避某些烦恼的机会了。
电话里阿妩和我聊了很多,虽然她妈妈重男轻女,但据阿妩所说,她的爸爸和哥哥对她还是很好的。也正是因此,她才想着过年回老家去看看爸爸和哥哥。
我有些迷茫,那我呢?
我回家是因为什么?
我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连欺骗自己都很是勉强。
知道阿妩想回老家后又过了几天,沈四季给我推送了一个联系人,看头像一眼就认出是沈盛夏。
我没有拒绝,可能心里也暗暗在赌,沈盛夏总不能也来问我要钱吧?
刚通过了好友申请,沈盛夏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深秋,我看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过年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我愣怔了几秒钟。
“我还不知道有没有放年假呢......”
“不行你就请个假吧,奶奶在家总念叨你,她身体是越来越差了,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我一言不发,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