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儿阴沉沉的天气里,云层被裹挟的水分拉得很低,压在头顶黑呜呜的一片,像漏水后千穿百孔即将崩溃的天花板。
外面电闪雷鸣,我听见老师和学生的呐喊声。
但此时我面对四个满脸惊惧的女生,只觉得做个神经病真好。
我只需要略微出手,她们便被吓得不敢动弹。
外头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快回教室!”
四个女生终于反应过来,起身后头也不回的跑了,我追着他们出去,才发现已经是瓢泼大雨,哗啦啦的砸在操场上。
眼前只剩一片朦胧的雨幕,几乎分不清操场上奔跑的是男是女。
那四个女生很快就隐入了人群中,我甚至分不清他们是哪个班的,是春季招生还是秋季招生,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在一次发狂后放过了她们。
我大抵也是想放过自己吧。
会不会因为我的一次不追究,换来她们的良心未泯。
空气中的水雾像是能让我窒息一般,狂风席卷我的马尾辫,夹杂着泥土的腥气疯狂扑在我的脸上。
我却享受着这窒息一般的感觉。
最好整个世界都与我一样,平等的感受这份无力回天的挣扎。
我在大雨中慢悠悠的散着步,尽量挑选些没人能看见的角落,等回到教室的时候,老师担忧的看着我说:“不如让你父母接你回去换身衣服吧。”
我摇了摇头,甜甜一笑:“我爸爸妈妈很忙,我自己回去好了。”
老师叹了口气,看着我的眼神里带着怜悯。
“那你回去记得吃感冒药预防一下,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余光瞥过教室里的五十多个同学。
他们所有人,全部,每一个,都是令我对这个世界失望的人。
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得到应有的报应,但如果他们希望我发狂,那好吧,我如你们所愿。
回到家里,一如我预料的一样。
家里空无一人。
我从厨房里找到了那把锋利的水果刀,我知道妈妈可以用它削出最薄的苹果皮。
然后我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伸出了那只刚褪掉结痂的手腕。
醒目且狰狞的疤痕就像在我心中裂开的那条巨大缝隙,只需要轻轻一掰,一切都将结束。
我几乎是笑着割下这一刀,血迹喷溅到我的脸上,接着便滴答滴答的往下落。
我再次感受到了生命力无限流逝的感觉。
浑身都轻飘飘的,就像长了翅膀,即将起飞一般。
我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却在这个时候,敏锐的听见了“咔嚓”一声。
我惊恐的回头看向房门口。
我没有关门,因为我确定家里没人。
但我的房门,正好对着沈盛夏的房门。
我只能在心中不停的祈祷,回家的人是爸爸或者妈妈,千万不要是沈盛夏或者沈四季!
可惜天不遂人愿,沈盛夏最终还是对着我的房间探出了一个头来。
她几乎是立马倒吸了一口气,我见她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却不知道怎么突然就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接着她快步进屋,把垃圾桶推到我身边,把我的手腕架在垃圾桶上。
接着迅速的拿来了药箱,用绷带一圈一圈的缠绕着我的伤口。
说实话那一刻我的伤口已经麻痹了,一点痛觉都没有,只是呆呆的看着她,任由她的摆布。
她厚厚的缠了许多圈,但血水就像止不住一样,一层一层的透出来。
沈盛夏开始着急了,她的眼眶通红,不知所措的拆了纱布,从药箱里拿出云南白药,整瓶倒在伤口处,然后重复着缠纱布的步骤。
我开始觉得口干舌燥,整个脑袋灌了水一样沉重。
突然眼前一黑,我往后一仰倒在了我硬邦邦的木板床上。
她吓坏了,摇晃着我的肩膀。
“沈深秋!沈深秋!你醒醒啊!沈深秋!”
我听见她不停呼唤我的名字。
我迟疑的睁开一条眼缝,看见她消瘦枯槁的脸庞上挂满了泪珠,滴答滴答的掉在了我的鼻子上,我的脸颊上。
她这时候才慌张的掏出手机,沾满了鲜血的手颤动得厉害,她尝试了几次,始终无法准确的按下急救电话。她哇的一声哭出来,嚎啕大哭,就像失去了什么挚爱。
可我算什么东西啊?
我如何能算她的挚爱呢?
我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她也立马停止哭泣紧紧的握住。
我知道她的身体很不好,情绪激动的话可能会出大事的。
我虚弱的说道:“我没事,你,别急......”
她抱着我的手垂下头,哭的不能自已,哽咽着问我:“你,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我说:“我睡一觉,好不好?”
她哭着摇头,摇得很凶猛,眼泪混着鼻涕乱飞。
但我还是闭上了眼睛。
我觉得我受够了,如果我不能让你们全部消失,那么我只能选择让我自己消失。
说实话,想念外婆的日子,难熬到......就像烈火烹油。
“秋秋,我们秋秋最乖了,都会给外婆煎鸡蛋了。”
“外婆外婆,以后我还能给你做大餐呢!”
“真的吗?哎哟,我们秋秋就是厉害,秋秋是天底下最讨人喜欢的小朋友啦!”
我的耳边回荡着外婆对我的夸赞,在有外婆的世界里,我沈深秋是天底下最珍贵的宝藏。
但外婆永远的离开了,于是我也变成了,这世界上,最最讨人厌恶的玩意了。
我在梦里看着外婆和幼时的我玩闹。
看着外婆摸着我的肚子说:“在这么吃下去,以后秋秋就要变成小猪猪咯。”
我却摸着自己干瘪的肚子,和瘦弱的胳膊,哭着哭着又笑出了声。
没有外婆的沈深秋,这辈子都变不成小猪猪了。
剧烈的疼痛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我睁眼看见了白色的天花板,四四方方,可我的角度却只能看见一个角。
我想用手撑着起身,却被疼痛强行阻止。
抬手一看,熟悉的位置已经包裹着一层厚厚的纱布,甚至还能看见纱布渗出的一点血迹。
啊,又没死。
我这么想着,想着想着笑出了声。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