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寂静,谁也不敢出声。
最后还是胆小大的胆子道:“回王妃……高公公……在前头布置灵堂呢。”
“谁让他布置灵堂的?好大的狗胆,他这是诅咒王爷……”谢妙仪再次激动起来。
“王妃您息怒,宫里的圣旨已经下来了。说是王爷的灵柩已经在回京的路上,派了内庭司的人来帮着操办丧事……”
“闭嘴……”谢妙仪抬手一巴掌扇在半夏脸上,崩溃地尖叫:“滚出去,让他们滚出去。阿昀不会死的……他一定不会死的……什么灵堂,他家才死人呢……让他们滚出去……”
“王妃您别这样,圣命不可违啊。”半夏顾不得脸上的疼痛,冲上前紧紧抱住她。
“我就违了怎么样?滚出去,让他们全都滚出去。肯定是消息有误……王爷肯定没死,谁也不准在我家里布置灵堂…………”谢妙仪依旧很激动,像个披头散发的疯子。
“我就知道,他们巴不得阿昀去死……用得着的时候,他是皇叔摄政王……用不着的时候,他就是乱臣贼子……一定是有人害他,一定是有人害他……”
“王妃你别说了,宫里的人还在呢……”半夏拼命想捂她的嘴。
“给王妃请安。”尴尬的小路子终于找到机会出声:“皇上和太后娘娘知道王妃必定悲痛欲绝,特地派奴才来探望您……皇上说了,您一定要保重身子,腹中的小世子要紧。等他得空,就亲自来探望您。等您的孩子出生,如果是个男孩,就立即承袭王爷的爵位。是女孩也不要紧,日后招婿入赘,延续摄政王血脉……虽然王爷薨逝,但您永远是他的婶婶,他会好好照顾您的,也会照顾好以后的弟弟妹妹……”
小路子说着,示意太监们呈上手中的奇珍异宝:“这些东西都是皇上和太后赏的,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开口……”
谢妙仪连看都没多看一眼,挥手直接掀翻他们捧在手中的宝盒。
赏赐的珍奇珠宝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我不稀罕这些!拿走!都给我拿走!”她泪流满面,嘶哑着嗓子指着满地的珍宝厉声喝道:“我要他活着!我要我的萧昀!这些冷冰冰的东西,能换回他的命吗?”
“王妃息怒,这可是皇上和太后的赏赐,您不可失礼……”半夏吓得三魂七魄飞了一半,强忍着泪水劝她。
“息怒?你让我如何息怒!”谢妙仪猛地站起身,指着宫门的方向,悲愤交加:“我夫君尸骨未寒,他们却只顾着争权夺利,送来这些无用的东西敷衍我!当我谢妙仪是什么东西?真以为就凭这点小恩小惠,就能让我闭上嘴?”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悲痛和愤怒,眼神却愈发凌厉:“我夫君征战沙场多年,绝不会死的那么容易。如今落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军中药材短缺。
连我一介妇人都知道,军需万万耽误不得。救人命的药材,为何会一直短缺?最重要的一味黄连,为何会被大量囤积?分明是有人故意的,朝中有人不想摄政王打赢这场仗。他害的不只是我的夫君,是害这大盛皇朝,是祸国殃民。”
小路子脸都吓白了:“王妃娘娘,妇人不得干政,您慎言啊。”
谢妙仪冷笑:“我夫君都没了我还慎什么言?你回去告诉皇上和太后,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需要,我只要我的夫君。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也一定要为他讨个公道。别说用这些小恩小惠,就算把金山银山搬到我面前来,也休想堵住我的嘴。此事如果不给我一个交代的话,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眼看着她已经失去理智根本说不通,小路子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惨白着脸匆匆回宫复命。
宫里的人走后不久,高福也终于忙完前头的事,颤颤巍巍出现在瑶华院:“王妃,王爷的灵堂……灵堂……已经布置好了,您到前头给王爷上炷香吧。让肚子里的小世子,也给王爷上炷香。”
向来笑呵呵的高公公此刻已经完全笑不出来,原本就白的头发好像也更白了。
腰背也弯了下去,红肿着双眼满脸的憔悴。
一夕之间,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几岁。
“滚啊……”谢妙仪根本不想领他的情,抄起手边的烛台就砸过去:“王爷不可能会死的,绝对不可能……你们都在骗我,骗我的……谁再敢诅咒王爷,即刻拖出去杖毙……”
高福再也绷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王妃,您节哀。就算您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肚子里的小世子着想,这可是王爷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其他人也急忙跪下:“求王妃保重。”
看着高公公身上的白色孝服,谢妙仪先是一愣,随即茫然。
很久很久之后,她终于彻底失去力气软软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半夏见这情形,红着眼将高福拉到一边:“王妃一时半会儿根本接受不了王爷的死,暂时先别刺激她了。让她先静一静,外头的事就先由您老看着办。”
谢妙仪明显已经崩溃,连皇上和太后她都敢骂,其他人跟她确实讲不通。
高福只能抹抹眼泪,佝偻着身子继续去忙外头的事。
谢妙仪又哭了一会儿,被侍女们扶到床上重新躺下。
半夏将人打发走,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小姐,您可千万要节哀呀。事情已经发生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您的身子,还有您肚子里的孩子。”
谢妙仪似是哭累了,流着泪喃喃自语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会就这么死了,一定是有人害他……是魏珩……一定是他。他们俩在朝堂上一直不对付,如今王爷没了,从此就是他一手遮天……而且他魏家党羽无数,故意延误军需,延误药材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情……一定是魏珩害了他……”
半夏自己也泣不成声:“小姐,无凭无据的事情您可不能乱说。现在王爷已经没了,没人给您撑腰,千万不能轻易得罪魏家。况且,这是朝堂上的事,就算怀疑又如何?你一介弱质女流,根本插不上手。”
谢妙仪眼中突然闪烁出奇异的光芒:“弱质女流又如何?这世上的事,向来都是刚柔并济才能长久。人人都欺我谢妙仪出身低微,欺我娘家无人可以仗。但是他们忘了,我也是个人……都给我来硬的是吧,那我就来软的……反正王爷没了,我谢妙仪贱命一条。我就不信了,他们已经谋害了王爷,还真敢拿我怎么样不成……”
半夏心里咯噔一下:“王妃……您……你究竟想干嘛?”
谢妙仪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目光无比坚定:“以柔克刚,来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