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过来的人,终归是向着她的。
主仆四人花了一晚上终于将嫁妆全部理清,所有的单子也都找了出来。
叶青菀又连夜写下一封和离书,签上自己的名字。
只待明日天一亮,她就会直接越过魏珩,找国公夫妇摊牌。
清宁县主离经叛道,不贤不孝不悌,成国公府从来就没瞧得上她。
当年要不是魏珩挨了三顿家法也不肯改口,在祠堂里跪到只剩一口气,成国公夫妇是不会允许她进门的。
再加上她多年无子又立下可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成国公府早就巴不得休掉她叶青菀。
只是碍于叶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雷厉风行的昌平郡主更不好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其实叶青菀心里比谁都清楚,魏璃之所以敢那么明目张胆欺负她,不就是家里长辈暗示的吗?
这些夫人们惹不起昌平郡主,就让魏璃当出头鸟。
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是她们自己的事情,昌平郡主再尊贵也不好事事强出头。三天两头去敲打女儿的小姑子,这像什么话?
如今叶青菀主动提出和离,成国公府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怕让他们倒贴个十里红妆权当送瘟神他们家都上赶着。
她也知道魏珩肯定不会同意。
可能又怎么样?
他身为世家嫡子,是绝对不可能抛弃家族的。
很多时候,家族利益甚至于要高于他个人。
他这次能为了家族生子,必要的时候,也可以为了家族放弃自己爱的人……
叶青菀规划的很好,只是万万没想到,一觉醒来后,她的院子里竟然彻底变了天。
所有贴身伺候的人全都不见,换上了一张张恭敬但陌生的面孔。
院外被几十个护卫团团围住,她连院门都出不去一步。
叶青菀知道这是魏珩搞的鬼,站在院门口骂了半天没用,干脆返回屋子里想找根发簪抵在自己脖子上做要挟。
打开首饰盒才发现,所有尖锐的发簪也全部都不见了。
屋里惯用的瓷器,也全都换成金器银器。
反正任何稍微尖锐一点的东西,一夜之间全部被收缴的干干净净。
“啊,魏珩,你个王八蛋……”叶青菀一下子崩溃,失声尖叫。
好一个魏珩,好一个权臣。
挽回未果后,竟然直接囚禁她。
更过分的是,因为她在畅音楼用发簪威胁过他,他竟然就收缴了她所有的发簪。
他这是不给她一丝反抗的机会,更不会给她和离的机会,想用这种手段逼她彻底就范。
叶青菀心意已决,当然不会轻易就范。
她气疯了,在屋内疯狂砸东西。
新派来的丫鬟明显训练有素,就这么看着她发疯,看着她双手折腾的鲜血淋漓。
直到叶青菀彻底脱力,才让大夫进院包扎。
反正主打一个事事随她便,唯一的限制,就是不准出院门。
叶青菀看穿后也懒得再发疯,只是心里憋着一口气,憋着她一点胃口都没有,摆到面前的膳食整整一天都没动。
当晚膳摆上桌后,叶青菀还是只看了一眼,就重新躺回床上闭目养神。
胃里闷闷的,胸口也闷闷的,是真没胃口。
不但不想吃,而且还有点想吐。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拍她的肩膀。
叶青菀转过身,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魏珩。
他应该刚从宫里回来,身上还穿着大红色的朝服。
面如冠玉,内敛深沉,越来越有权臣的样子了。
叶青菀心里憋着气,重新躺回去懒得理他。
魏珩也没有勉强,再次回到床边时,手中端着一碗小米粥:“听说你一天没吃东西?再不吃该难受了。厨房正好熬了小米粥,来,我喂你吃几口。”
他总是这个样子。
一边伤害她,一边又要做出很深情的模样。
叶青菀很厌烦:“魏珩,事到如今,装傻充愣有意思吗?你要是真想我好,就签下和离书放我走。”
魏珩轻轻将碗放在旁边,转头吩咐:“今日是哪几个厨子当值?全部拖出去杖毙。”
叶青菀猛然提高音量:“你有毛病啊?”
魏珩轻轻抚着她的脸,满眼心疼:“身为厨子连菜都做不好,让你一点胃口都没有。如此失职,合该杖毙。”
叶青菀没有再吭声,直接翻身下床,就着那碗小米粥吃了些清淡小菜。
吃到一半她实在不想吃,可接触到魏珩的目光后,她又不敢不吃。
夫妻这么多年,她实在很了解魏珩是什么样的人。
外人都说他阴毒,他确实是真的很阴毒。
出身侯门公卿家,又权倾朝野。高高在上的时间太久,他也是真的视人命如草芥。
如果她不吃,他绝对会说到做到杖毙厨子。
叶青菀心里很清楚,魏珩就是因为知道她见不得草菅人命,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逼迫她。可是面对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她实在狠不下心视而不见。
不就是吃顿饭吗,吃呗。
好在魏珩终究心疼她,眼看着叶青菀实在吃不消,赶紧命人撤掉晚膳,轻轻帮她拍背:“是不舒服吗?胃口怎么这么差?”
叶青菀拍开他的手冷笑:“没有谁无妄之灾做了阶下囚还能有好胃口吃东西。”
魏珩无奈叹口气,轻轻将她搂入怀中:“没关系的,既然没胃口,那就吃清淡些。我待会儿就让人从外头找几个江南厨子,明日给你做些清淡的吃食。”
叶青菀真不想再跟他废话,从装匣里抽出那张和离书放到他面前:“不必了,我叶青菀有钱有俸禄,喜欢吃什么自己会去寻。魏大人的好意,留给别人吧。”
魏珩面不改色拿起那张和离书扔进火盆。
火舌席卷,薄薄的一张纸瞬间化为灰烬。
他若无其事站起身,从妆台前拿起一把玉梳站到她身后:“躺一天头都躺痛了吧?哪里痛?我帮你揉揉。”
叶青菀无力闭上眼:“魏珩啊魏珩,你这又是何苦?”
魏珩仔细地用玉梳帮她按摩,细致又有耐心:“遇到你之前,我确实很苦。读不完的书,做不完的功课,打不完的藤条,跪不完的祠堂。母亲是宗妇,对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好,唯独对我严厉。父亲能力平庸还狂妄自大,对别人的儿子不敢发火,就把气全撒到我这个唯一的儿子身上。
在宫里战战兢兢的长姐,年幼体弱多病的太子外甥,骄纵任性的幼妹,年迈的祖母,虎视眈眈又等着吃喝的一大家子,所有人,我身边所有人都指望着我。日子真的很苦,苦到不知道什么叫甜。可是七年前那一日,你给了我一颗奶糖。你说,吃点甜的,就不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