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漫漫挂断电话,双手撑在身体两侧艰难地站起身。
也顾不得形象,随便套了件大衣,拿起包一蹦一跳地从主卧出来,沿着墙根往外走。
好在家里的佣人都已经休息,没有人阻拦她。
她拖着受伤的右脚,在玄关处换鞋,如今也没办法开车,只能麻烦司机送她去容眄那里。
看她受伤还要出去,司机不明所以,出于职业修养也没好多问,扶她坐稳后关上车门,小跑着去开车。
那辆白色宾利车,很快驶出曲园。
不远处坐在车里的沈誉君,亲眼目睹何漫漫的车离开。
他心头一慌,来不及多想,吩咐司机跟上何漫漫的车。
一路上何漫漫心急如焚,不停催促司机开快点。
幸而是深夜,街头车辆稀少,算得上畅通无阻。
容眄的小院在城郊,常年都是父子两人居住,收拾得井井有条,干净整洁。
容家没什么亲戚朋友,平常家里冷冷清清,加之容眄闲云野鹤惯了,鲜少有人前来拜访。
车辆刚停稳,何漫漫着急忙慌地推开车门,单腿就往里跳。
容眄听见动静,肩上披着件外套从屋内走出来,远远见她一蹦一跳的样子,阔步迎上去搀扶住她。
语气焦急又心疼:“怎么弄的?要是知道你受伤,就不让你过来折腾这一趟了……”
可能是心系儿子,他看上去有些憔悴,人也愈发清瘦。
看见心爱的小徒儿受伤了,他眼底盛满怜惜,搀扶着何漫漫往里走。
“不碍事,只是扭到了。”何漫漫害怕师傅担心,一脸无所谓地解释道。想到师兄音讯全无,心切地问:“师傅,师兄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报警?”
容眄腾出手推开门,搀扶她坐到沙发,伸手理了理肩膀上的外套,倒了杯热茶递给她。
“老师,你快说呀!”何漫漫双手接过茶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容眄在她旁边坐下来,缓缓开口说起原委。
四天前容慎接到一个外地订单,对方邀请容慎过去授课,报价不低,客户说要容慎亲力亲为。
临近年底公司事务繁多,容慎把助理留在公司处理日常事务,独自前往外地授课。
按计划容慎今天授课结束,晚上八点到家,可容眄左等右等,十一点多了,容慎还没有回来。
何漫漫来的路上就在不停拨打容慎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现在又打,还是无人接听。
“可是,”何漫漫紧握着手机,迷茫地看向容眄。“师傅你为什么说不能报警?”
容眄叹口气:“我猜你们可能得罪人了。”
“我们?”何漫漫指着自己的鼻子,百思不得其解,声线不稳地说:“这件事情和我有关系?”
容眄点点头。
何漫漫愣在原地,眼睛瞪得像铜铃,大脑飞速运转。
忽然想到什么,不可置信地摇头说:“陆青山答应我不会追究了,他应该不会出尔反尔......”
小圆满事件,陆青山知道是何漫漫在背后指使,答应放过司机,也承诺说不会追究此事。
除此之外,她没有拉着容慎做过其他亏心事。
“师傅,小圆满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相信我,陆青山答应过不会追究。”何漫漫抓住容眄的手,“是不是师兄不小心得罪过其他人,我们报警吧。”
容眄并不这么认为,摇头说:“如果真的和小圆满有关,我们报警,警察可能会调查出你们之前的所作所为。到时候反而害了你师兄。”
“如果不是小圆满呢?就这样耗着吗?我们总要想应对之策。”何漫漫使劲晃了晃容眄的手,试图摇醒他。
“我目前没有接到索要赎金的电话,容慎的性子你也知道,他习惯与人为善,从没有和谁红过脸。”
容眄微微有点驼背,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在这一刻,何漫漫才惊觉师父老了。
容慎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他却把容慎视为亲生骨肉,父子俩人相依为命近三十年。
想到和师兄之间的点点滴滴,何漫漫头痛欲裂,拿起手机拨打陆青山的号码。
她始终也不愿意相信陆青山会言而无信,连打几通都是无人接听。
“漫漫。”容眄清透的眼底有点浑浊,声音略微沙哑的提醒:“你不要忘了,小圆满不是陆青山一个人的。”
何漫漫恍然大悟,本能地想到小圆满的另一个股东徐立,哪怕猜到几分,始终也不愿相信。
她注视着容眄,半信半疑地说:“你的意思是徐立.......”
容眄与她对视,笃定地点点头。
何漫漫心领神会,沉默数秒,双手攥在一起,用力掐着掌心。
她对徐立并不了解,却隐隐感觉,徐立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不足为奇。
如果真的是徐立带走了容慎,上策是协商解决,报警反倒是下下之策。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出容慎。
从徐行的口中她得知:徐立这人恩怨分明,对待仇人毫不留情。
若容慎真的落在他手里......
仿佛有一桶冰水当头浇下来,何漫漫浑身冰凉,恐惧感充斥全身。
“我给徐行打电话,让他帮忙和他哥哥求情.......”
何漫漫双手颤抖,手忙脚乱地拿起电话就要拨打电话,一着急,手机从掌心滑落,啪嗒落在地面。
她眼眸泛红,弯腰去捡手机,语无伦次地说:“我找徐行求情,他一定会帮我,一定会......”
可能是忙中出错,她在地上一通乱抓,反倒把手机越碰越远,急得她有点崩溃。
容眄见她腿不方便,把她搀扶起来坐稳,捡起手机递还给她。
轻轻拍她的手安抚道:“漫漫别急。”
何漫漫浑身发抖,颤巍巍握着手机给徐行拨去电话。
仿佛商量好了一样,徐行的电话也无人接听。
何漫漫魔怔似的一遍遍拨打徐行的号码,急得眼泪在眼眶打转,声音里携满恐惧和不安:“老师......怎么办?怎么办?没人接电话……”
她惊恐万分地望着容眄,重要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她再也承受不起失去。
“漫漫。”容眄习惯性地拍拍她肩膀,哑着嗓子佯装淡定的安慰:“我们不要自乱阵脚,会有办法的。”
只是他的手也在微微发抖,即便他竭力在控制,依然没能掩饰住他内心的恐慌。
师徒两人都有点六神无主。
“老师,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任性.......”何漫漫心里乱急了,语无伦次地道歉。
容眄阖了阖眼,艰涩地说:“漫漫,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我们先想办法解决问题。”
何漫漫眼里泛起泪花,却咬牙不让眼泪掉下来,深深吸几口气,一个劲儿在心底告诫自己要赶快冷静下来。
如今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救出师兄。
就在何漫漫魂不守舍之际,外面响起汽车鸣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