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何止有份？”方达盯着他的眼睛，“夫人和天玄当年便有怀疑，这些年多方查探证实了。”
“上官将军发现了太后在大尖山的私军，密奏宫中，却被赵太后截获。恰逢萧军进犯，太后命私军在背后偷袭，陷将军于绝境。而锦鸿，竟在战场上偷放冷箭置他于死地。”
谢珩紧握着手中的剑柄，语声凝涩：“我知道锦鸿不干净，却没想到他会亲手背刺自己的亲叔叔。那你抓走他又有何用？”
方达看向他叹了口气：“谢珩，本来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可是为了给上官将军沉冤昭雪，我才答应将军夫人回北境。太后的私军必须剿灭，而且要成为扳倒太后一党的利器。”
“你们打算如何？”
“近日宫中已有异动，想必你都知道了。陛下与太后嫌隙日深，近日撤了赵家人的户部尚书一职，还有新任定州知府、云州知府等职均是赵家人，最近弹劾奏章堆积如山。太后和赵家恐怕要鱼死网破……”
谢珩面色平静，仿佛并不意外：“原来宫中是你们的人做的。我在定州让张元宝已派人混入大尖山中，他们早已收编了数十个山头的山匪，军器精良，粮草充足，竟有十万人之众，不容小觑。”
“夫人的意思，希望你我联手。太后心智已乱，赵家岌岌可危，早晚会拼死一搏，在定州动手。
只要他们举旗谋反，我便率军助你剿灭私军，你将太后罪证及当年谋害将军的真相上达天听，帮上官将军平冤。”
“此事了结后，你我再不相见，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他又加了一句，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谢珩。
谢珩针锋相对地盯着他：“彼此彼此！若不是为了上官将军，我此生也不想再见到你。”
想了想，他又勾起嘴角，挑衅地加了一句：“还有，为了云儿。”
方达瞳孔瞬间收紧，放出寒光，咬牙切齿地一拍桌案：“不许提她！她现在是我的人！”
“还没成亲便不算！”谢珩目露厉光，偏要往他心口上扎。
方达被他气笑了，故意漫不经心地甩了甩衣袖，掏出一封信在他面前炫耀地抖了抖。
“她的信今日刚到，说在家中亲自绣着嫁衣，等我回去娶她呢。谢珩，你也不看看自己是谁。就凭你？她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信封上的字迹正是他熟悉的。谢珩心中猛的一痛，眼眸瞬间冷了下来，怒气涌上心头，双拳紧握，几乎要捏碎掌中的剑柄。
“啪”的一声，剑刃出鞘，桌案上的茶壶立刻四分五裂。
“以后让叶琉璃传信，你我没事就别见面了。”谢珩咬着后槽牙扔下一句，便猛地转身，冲进了屋外呼啸的夜风中。
方达捏着手中的信封，脸上挂着一丝得胜的笑容。
信是惜云寄来的不假，可那些亲手绣嫁衣的话都是他编的。
惜云写信主要是告诉他，冷一帆在宫中把少量醉心曼陀罗加入太后的安神香中，太后如今风声鹤唳，夜夜梦到旧事，和陛下的矛盾一触即发了。
时至初春，大梁宫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寒意，窗外的杨柳轻轻摇曳，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进御书房。
怀庆帝独自坐在书桌前，指尖摩挲着一块玉佩。他近日神思恍惚，精神不济，刚刚召了吴太医前请脉。
吴太医轻步走入，行礼之后便轻搭两指放在他的腕间，半晌突然抬头打量怀庆帝微显疲态的面容，忽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垂下眼帘。
“陛下的脉象……”吴太医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对。”
怀庆帝微微皱眉：“这是何意？”
“陛下龙体康健，然而脉象虚浮，倒是颇像微臣前段时日诊治的一位病人。”
“谁？”
“回陛下，正是虎翼大将军谢珩的亡妻，上官惜云。”
怀庆帝心中一动，虽然面上未显露，但眉眼之间已露出一丝疑惑。“朕记得你曾说过她中了醉心曼陀罗之毒。”
“正是！“
怀庆帝沉默片刻，随即冷声道：“吴太医，有话不妨直说。”
吴太医低下头：“陛下的脉象似乎是醉心曼陀罗中毒后的脉象。只是深宫之中何来此毒，臣不敢妄言，故而不能确定。”
怀庆帝愣住了，皱着眉头站起身，手中还摩挲着那块玉佩。
“陛下，不如臣开一剂解毒药方先试试，若是药到病除，自然……”
吴太医没有说下去，怀庆帝却明白了。醉心曼陀罗事涉沈如松和太后，如今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但他既然敢开解毒方，其实就是说明了答案。
怀庆帝深吸一口气，脸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戾色，把玉佩紧紧握在手中。这是他生母留给他的唯一纪念。
吴太医瞟了一眼玉佩，又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禀道：“陛下，此毒早已销声匿迹几十年，若不是上官惜云中毒，臣也无缘再见。如今居然连陛下都……臣有一事，不得不报。”
怀庆帝转过头沉声问道：“还有何事？”
“当日给上官惜云诊脉后，臣总觉得似曾相识，后来才想起来。陛下生母，当年的林侧妃，临死前臣为她最后一次请脉，也是这个脉象。”
一石惊起千层浪。怀庆帝瞪大眼睛，眸光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你说什么？母妃也是……”
“时隔多年，微臣也不敢妄言。不过当年林侧妃被处死前也是一样的神思恍惚，夜夜噩梦。先帝派人调查，林侧妃几乎未有挣扎便承认是她给先帝下的醉心曼陀罗之毒……”
怀庆帝的眼眸越来越黑沉。这些旧事他岂能不知？当年他不过十岁左右，母妃一向温婉可亲，知书达礼，深得父皇宠爱，怎么会突然用醉心曼陀罗来媚惑父皇？
这些年他不止一次怀疑过，还翻阅过当年的旧档。可母妃亲口招认，又在寝宫中搜出禁药，罪证确凿。直到被处死，母妃也从未喊冤。
“陛下，此药能控制人的意识，让人唯命是从，予取予求，还能忘却旧事。上官惜云亦曾被上官清控制，成了他的傀儡。”
怀庆帝脸色瞬间冷若冰霜，紧紧握住玉佩，似乎能从中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温暖，心头却渐渐涌上一股寒气。
“吴太医，你先给朕开药方。此事不得泄露半个字。”
“是，陛下！”吴太医应声退下。出宫后，他没有回府，而是径直去了东街的云祥药铺。
一刻钟后，殿前司指挥指周放便被召进了御书房。
怀庆帝沉着脸：“你暗中调查一下，朕身边的内侍宫人，最近有谁行踪诡异，尤其是和寿福宫有过私下来往之人。”
寿福宫就是赵太后的寝殿。
“朕身边恐怕有人手脚不干净。最近弹劾赵家人的折子堆成了山。寿福宫那边，恐怕是急了。”
周放一惊，随即磕头领命：“是！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