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临孜王殿下和燕世子来了，也说是来探病的。”
剑书此刻前来禀报的声音在姜雪蕙听来宛若天籁，她轻咬红唇，压下过于上扬的嘴角，眼眸闪动着赤裸裸的惊喜。
“请他们二位进来。”
“是，先生。”剑书把手炉放在桌上，领命离开，心中疑惑，先生和姜姑娘聊什么呢，她这么开心呢。
“先生。”
姜雪蕙起身避让，退至一边，清清明明的一双琉璃眼瞳望着这两根救命稻草，好人啊，来得真是时候。
“今日倒是个好日子，你们都来了。”谢危笑着打趣道，“来，坐，今日都在此处用完午膳再走。”
“是，先生，这些是我和燕临给您带的药材，也不知您需要些什么，就自己估摸着，带了些常用的。”沈阶身为皇子，出手极为阔绰，这么大根的人参，姜雪蕙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快死的时候吃了真能起死回生吗？
谢危波澜不惊的看了眼，微笑的说道，“多谢两位挂念，我这身子自己知道，只是前天夜里感染了风寒，现下已好了大半，这等珍贵药材，还是送给需要的人吧。”
姜雪蕙微微一凝，抬眼看向谢危，脸色惨白到泛青了。您这副尊容，确定是身子好了大半，不是大半身子入土了？
“先生，这是学生的一点心意，还望您笑纳，留着吧。”燕临劝说道，“而且我们都是您的学生，姜姑娘的礼物您都收下了，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谢危笑着点头，示意剑书将桌上的东西拿走，刚想开口，咳嗽声急促的一下接着一下，逼得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谢危一手制止燕临、沈阶二人起身的动作，一手掐着着腿上的软肉，硬生生咽下喉头的腥甜，稍微平静一些便一如既往的扬起温润的笑容，正欲开口解释。
“先喝口水。”姜雪蕙将茶杯放到他手中，被他的指尖冰得一抖，这么热的房间，谢危的手冷得像冰块似的。
“多谢。”温暖的茶水暂时给谢危冰冷的身体注入了些许温度，桌上的三人皆是一副担忧的模样，盯着他。
“我没事，老毛病了，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看起来吓人而已。”谢危面上笑得云淡风轻，但手上青筋暴起，心口疼得厉害，仿佛被看不见的野望撕咬着，修竹般的身姿已经有些维持不住了，
姜雪蕙轻轻拍了身旁的沈阶一下，冲他快速眨了下眼睛，“临孜王殿下，你昨日送我的药膏不小心被我掉在地上了，不知您府上可还有？”
“有啊。”沈阶心领神会，“先生，姜姑娘额间的伤口需要一日涂三次药，误了时辰怕是会留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燕临不解的探头看着他们二人，不吃饭了吗？先生这么难受，我们做学生的转身就走，适合吗？你们真的是来探病啊？
“走了，燕世子。”沈阶拉着他强制行礼告辞，三人快步走出谢危的视线范围。
“先生，他们怎么走了？那厨房做了那么多菜，谁吃啊！”剑书的声音越来越近，但谢危的耳朵像是堵上了棉花，已然听不清了，桌上的茶具被他一袖子扫在地上，噼里啪啦的一地碎片，他的失魂症无故复发了。
“走这么快做什么？”燕临一个转身堵在他们面前，“你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呢？”
“不是。”
“没有。”
“那为什么突然要离开，你们知道不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啊，先生都那么难受了，你们不关心就算了，居然还编谎话离开，这样会不会太失礼了？”燕临义愤填膺的指责他们。
“燕世子，由己度人，谢先生生病的模样必然不会像平时一样清雅矜贵。如此病容，若是我，绝不愿让外人看见。”
“对啊，谢少师毕竟是我们的先生，还是要保持一定威严的，若是生病的痛楚模样被我们看见，那我们才是真的失礼了。”沈阶完全赞同姜雪蕙的观点，即使在他看来，谢先生除了咳得有些厉害，脸色不太好，实在和姜雪蕙所说的病容不沾边。
“是吗”，燕临盯着姜雪蕙，不依不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先生在强忍病痛？”
“燕世子啊，谢先生脸色都那么难看了，你们就一点都察觉？”姜雪蕙指着自己的脸做对比，“他咳得都脸色发青了。”
“有吗？”沈阶的注意力被眼前这张如出水芙蓉般的清纯脸蛋吸引，哪还能想起别人的脸啊！
“有。”姜雪蕙肯定点头，有些担忧的扭头看向大门，“谢先生身体一直不好吗？”
“不知道。”燕临回答得格外干脆，哪个学生没事干，关心夫子的身体啊，“平日里就是上课见见，看着不错，除了穿得多些，不像是体弱的样子啊！”
姜府。
听完姜雪蕙的描述，姜雪宁发觉这些症状就是谢危发狂的前兆，“姐姐，那人身体怎么样？死了吧？”姜雪宁凑到她面前，又是好奇又是后怕的问道。
“当然没有，宁宁不可胡说，谢危是天子少师，这话若是被旁人听见了，有你受的。”姜雪蕙点了点妹妹的额头。
姜雪宁慢悠悠的坐回去，“哪有旁人啊，我在自己家说点实话都不行吗？”
“强词夺理。”姜雪蕙笑骂了句，“今日箜篌学得如何？可有兴趣继续学下去？”
“没有。”姜雪宁的回答和燕临一样干脆，“我觉得我不适合学这个，再换一个吧。”
“先生怎么说？”姜雪蕙拉过妹妹的手，放在掌中抚摸。
“什么也没说。”姜雪宁抿嘴，低落的垂头，就是什么都没说才令人沮丧啊，她就是个村野丫头，什么都学不好。
“明日我陪你上课。”
“好。”姜雪宁握紧姐姐的手，倒在姐姐怀中。只有姐姐，无论自己做什么，做得好不好，她都笑眯眯的看着，仿佛一切都是在正常不过的，眼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不屑和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