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莺一脸认真,安兰不再阻拦,乖乖地扶她起身,朝外走去。
“奴婢以后不敢怠慢沈伴读了,求您放过我一马,饶奴婢一条命。”
蒋睿拖着红笺往井边走去,指尖跟下巴在地上擦得渗出了血迹。
蒋睿把红笺按在井口边上,她上半身已经完全斜着倒进井里。
“殿下,您真打算把她淹死吗?”
虽然主子的话就是命令,但听红笺哭得那么惨烈,蒋睿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孤难道是在开玩笑?”祁煜轩眼神冰冷。
井下不停地传来红笺的哀求声:“我是奉皇后之命才这么做,请殿下大发慈悲放我一命!”
他面不改色,即便是听到那声音变得破碎沙哑、几近绝望,也没露出一丝动容。
想起八岁那年严冬的一幕,他站在洛桑湖边,抱着冰凉僵硬的小团子。
就跟今天似的,望着跪下的宫女不停磕头。
眼泪鼻涕横流,头都破了,鲜血染红了雪地。
她在向他求情,恳求生的机会。
“当初你虐杀它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一天?”
那个小小的孩子眼里闪过愤怒,质问道。
宽恕她,就能挽回过去吗?显然不可能。
是她踹飞了它,让它死于丛林中,满身寒霜凝固成了冰块。
既然如此轻视一个生命的价值,就只能以牙还牙,一命偿一命。
那时蒋睿凿开了冰封的洛桑湖,宫女被丢进了湖里,根本没时间挣扎便消失于寒冷的水中。
永远定格在那里的是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如今,仿佛旧事重现。
祁煜轩高高在上地俯瞰井中的身影,红笺依然拼命求饶的声音还在回荡着。
他的命令冷酷无情:“推下去。”
这时沈莺轻柔而坚定的话语从背后响起,“住手。”
祁煜轩猛地转身,看向声音的来处。
阳光洒下,在她清秀却带着病容的脸庞上映照出活力。
她一身白衣,似乎是从八岁冬天走来的那个孩子。
祁煜轩迅速上前接过了安兰,稳稳托住了差点要倒下的沈莺。
“你身体刚恢复,还需要多休息,为何要出来?”他眉头紧锁。
沈莺轻轻拉扯他的衣袖解释说:“殿下,红笺之所以对我不利是因为遵命行事,尽管行为可恶理应受罚,但还不至于让她丧命。”
说实话,她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但毕竟穿越而来受到的是珍惜生命的理念熏陶,不会随便对待任何生命。
红笺的确让人气愤,但她并不至于要人性命。
今天的事情某种程度上也是场误会而已。
“你的安危险些因为她而失去。”祁煜轩握着她的手说道。
那句医生无能为力的话始终像悬在他心头的利剑,每当想起都会让他心惊胆战。
沈莺微笑回应:“但我现在不是醒过来了吗?”
红笺半个身子悬在井口之外,听见这话赶紧喊道:“请求沈伴读手下留情,也求殿下发发慈悲。”
祁煜轩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朝蒋睿点了点头。
得到指令后,蒋睿这才把红笺拉了出来。
重新站稳的她坐在井沿喘着粗气,脸色涨红、额头和下巴都受伤了。
长时间倒挂在井里的缘故,眼睛里全是红色血管显得十分凄惨。
红笺回过神来,立刻向沈莺跪下磕头:“多谢沈伴读的救命之恩。”
她已经明白,只有沈莺才是她的救星。
祁煜轩察觉到沈莺的体温依旧不对劲,眼神一冷:“还没退烧?”
郑德光急忙回答:“伴读已经喝了退烧药,但身子虚弱,还需好好休息才能恢复。”
“我没事。”沈莺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是有些热。
“你先去休息,再睡一会儿。”
祁煜轩扶着她,想带她去诊堂里。
“殿下,求您别杀她。”沈莺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因为她而真的害得红笺沉井,她以后会做噩梦,无法安宁。
红笺再次跪下磕头:“求殿下宽恕。”
祁煜轩低头看了看,冷冷地说:“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既然你喜欢冰块……”
他转向桂桃:“拿一块陈年的冰过来。”
吓得发抖的桂桃这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爬起来往外走。
听说太子要冰,冰库那边很快就把一块跟人一样大的陈冰送到了太医署的外院。
那块冰散发着刺骨的寒气,比一般的冰块更不易融化,更加冰冷。
他语气低沉地对红笺说:“你就在这儿舔这块冰,等冰化了才能起来。”
沈莺收回了视线,任由祁煜轩扶着她回诊堂去了。
院子里留下了蒋睿监视,吓得脸色苍白的桂桃跟着桂嬷嬷离开了。
沈莺被祁煜轩按回床上:“没好之前不准下床。”
“就是发烧,殿下不用太担心。”
这家伙真是太紧张了。
祁煜轩接过安神汤,吹了几口热气:“把这药喝了吧,好好的睡一觉,剩下的等醒了再说。”
他把汤勺凑到沈莺嘴边。
沈莺乖乖地喝了一口:“那殿下不能趁我一会睡着的时候把红笺扔下井!”
她不想以后过奈何桥被带到阎罗那儿,背上个连坐的罪名。
祁煜轩的眼神没有变化:“孤不会骗你。”
“那就好。”沈莺直接接过药碗,捏住鼻子把药喝完。
很快,睡意开始在她的脑子里蔓延,安抚着她的混乱不安的心思,很快就让她沉入了梦乡。
见两人相处如此融洽,郑德光等人悄悄退出了诊堂,去药房了。
谁敢去打扰太子……
郑德光拍了拍胸口:“还好沈伴读没事,我也相当于捡回了条命。”
自从跟沈莺有了接触后,他的日子过得真是提心吊胆。
早知道就不应该值班那几天。
熙春有些激动:“没想到太子对沈伴读竟然这么温柔,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安兰撞了撞她:“别乱说殿下。”
熙春看着她:“我也是听蒋将军说的,殿下的命令从来都不会改。今天因为沈伴读求情,他就轻易地放过了红笺,真是让人吃惊。”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郑德光捋了捋胡须,坐在药盅前:“俗话说得好,情人眼里会出西施。殿下有这样的变化也是正常的。”
熙春挠了挠头:“爱情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