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江家。
宋晚陪着江家父母用过早膳后,又一同商讨了一番明心堂朝外扩张的事宜。
待事情都商议清楚后,江正便兴致颇好的开口道。
“听说醉仙楼新来了个江南的厨子,做的蟹粉狮子头一绝,是从前乔乔最喜欢的,今日难得乔乔在家,不如我们一同去尝尝。\"
听女儿说太后与摄政王并未因为苏二小姐的死而起了隔阂后,他们便也将此时放下了。
只是女儿离京五六日,回来后的这几日又几乎都在外面奔波,今日好容易瞧见她安心的待在家中,江正只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陪陪女儿。
毕竟……
女儿说不定马上就要出嫁了……
柳氏听着江正的话,也明白夫君的心思。
她又何尝不是呢?虽然如今他们来了上京,可这嫁出去的女儿,总是不能整日往娘家跑的,何况女儿嫁的还是摄政王府那样的门第。
所以最初的喜悦散去后,如今便只剩下不舍。
“也好,说起来,我与你父亲来上京这么久,还没有正经逛过呢?”
“再过不久,这天也要开始转凉了,我们用完膳,再一同去金缕阁逛逛,给你置些衣裳。”
“我瞧着你如今这喜好似乎变了些,喜欢艳丽些的颜色,从宁远侯府带出来的那些衣裳都太过素净了一些,你应是不喜欢了的。”
“再说……你也该开始绣嫁衣了,虽然这婚期尚未定下,可母亲看那摄政王年纪也不小了,这婚事应当不会拖太久才是。”
“便是我嫁给你父亲时,那嫁衣也整整绣了一年呢,早些准备着准没错的。”
宋晚又如何不明白江正与柳氏的心思,自从知道她与君九宸定下亲事后,柳氏便时常将绿萝与红袖叫到跟前,问一些上京城嫁女的规矩。
唯恐叫她失了体面。
只是她正因着江氏与柳氏待他如此细致,心中颇为动容。
待听到“绣嫁衣”这三个字时,她不由头皮一紧。
让她绣嫁衣?
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而且……就她那绣功,怕是穿不出门的。
再说,江晚乔的绣工虽然不说多绝妙,但比起她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来说,却也是遥不可及,说不定还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宋晚想着,暗自在心底摇了摇头。
不行,她得赶紧弄一件嫁衣,让君九宸放在聘礼中送过来才行。
心中有了计较后,宋晚便挽了柳氏的胳膊,乖巧的道。
“好,我都听父亲母亲的。”
……
因着是临时起意,几人来到醉仙楼时,已然是临近午时,雅间早已坐满了人。
不过江家是商贾之家,本就没那么大的规矩,三人也不想扫了兴,没有过多纠结的便在大堂选了一个靠内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而后三人有说有笑的等了大概两刻钟,菜便被一一摆了上来。
色泽浓郁,加上这大堂满室飘香,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宋晚一边继续陪江正、柳氏说着话,一边看着眼前堆成小山似的盘子,心中有些哭笑不得。
只是虽然肚子被撑的圆鼓鼓的,宋晚面上的笑容却是自心底发出来的。
虽然生母早逝,但父亲自小将她放在心尖上,她从不觉得自己比旁人缺少些什么,也很感恩自己拥有的一切。
可自从来到江家的这半年,柳氏事无巨细,都替她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不说她对衣裳颜色喜好的变化,就连她的月事都记得清清楚楚,还盯着日子亲自给她熬姜茶。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这母亲与父亲,总归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
只是……
看着眼前的柳氏与江正,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怀王府的江晚乔。
她虽然同父亲说了,若是她没有受了云峥的教唆,替怀王府探听消息,便尽量对她好一些。
可这……
也只是缓兵之计而已。
怀王府将来若是定下了谋逆之罪,她身为世子妃,也是躲不掉的……
偏偏她如今已然被云峥蒙蔽,她也不敢开诚布公的同她谈一谈。
她知道江晚乔不是坏人,但她的心肠太软,从前面裴家人的欺压和裴清言的背叛,也只是选择用投缳自尽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他不确定,她若是对她说了真相,她会不会因为放不下云峥,在关键的时候影响了大局。
眼下……
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宋晚想着也给柳氏夹了菜,放入她的碗中。
“母亲别光顾着我,自己也吃……”
……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凑巧。
正被宋晚惦记着的江晚乔,此时正坐在醉仙楼二楼的雅间之中。
桌子上,摆着一盘只动了一口的蟹粉狮子头。
她此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目光却没有焦距。
一旁的杏儿见她许久没有再动筷,不由出声询问。
“世子妃,您不是特意过来尝这蟹粉狮子头的吗?可是味道不对?”
江晚乔被杏儿的话打乱了思绪,只开口道。
“无事,只是没有胃口而已。”
只是她嘴上说着无事,整个人看上去却依旧有些怏怏的。
杏儿见状便也不好多问,想着世子妃昨日刚从相府回来,或许是还有些担忧宋相的伤势,便只开口道。
“那奴婢再让人上些开胃的小菜过来。”
江晚乔此时的心绪却已然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只随意“嗯”了一声。
待杏儿出去后,她便将视线再次落在桌上的蟹粉狮子头上。
这菜做的其实十分地道,同她在江南之时吃过的差不多。
只是此刻吃在她嘴里时,却如何也不对味。
江晚乔知道,并不是这菜出了问题。
而是……
她。
想着昨日她自相府回来后,在夫君侧窗外听到的他与宋颜的对话,江晚乔不由又是一阵心悸。
她本以为,上天是看她上一辈子死的太过冤枉,所以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让她弥补心中的遗憾。
所以,才给一直因为出身被瞧不起,小心翼翼在上京三年活了三年的她,安排了一个可以在上京横着走的相府嫡女身份。
又因为她所遇非人,被裴清言辜负,所以……
还给了她一个温柔体贴,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夫君。
她本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好好珍惜上天给她的这次机会,重新开始的。
所以,她比从前更尽心的打理怀王府的内务,争取将一切做的井井有条,不让夫君失望。
她还吸取了上一世的教训,不再那么软弱,将夫君口中那个“居心叵测”的宋三小姐牢牢的压制住,不让她在府中生事。
虽然,她偶尔也会担心自己同从前的宋家大小姐性子差别有些大,惹人怀疑。
可是直到昨日为止,一切都还算顺利。
就连她回相府的时候,宋相也对她很好,只是一味心疼她受了苦,又失去了记忆。
度过了这一关后,她也就此彻底安了心……
她想,也是,毕竟她这副身躯,可是货真价实的宋大小姐,谁又能说她是假的呢?
可偏偏。
就在这个时候。
她听到了那样的一番对话。
原来……
宋三小姐嫁入怀王府,并非她算计夫君,而是两人一同做下的局。
而夫君之所以娶宋大小姐,也不过是为了相府的势力,甚至……连真正的宋大小姐的死,也是早有预谋的……
虽然,夫君也说了,虽然一开始是算计,可后来,他是对宋大小姐动了真情的,所以,他如今对成为了宋大小姐的她,所有的感情,应当也都是真的……
但夫君……
可是名满上京的怀王世子啊。
在她作为江晚乔的那些日子里,她曾无数次的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过关于他的一切。
特别是裴玉娇。
在裴玉娇与那些人的嘴里。
夫君文韬武略,谦谦君子,是这满上京最好的男子。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光环和预设,在面对这样一个人对她那般好时,她才放任自己已经被裴清言伤透过一次的心,再次沦陷了下去。
可为何……
他要不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