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的时间，于孟明琬而言，像美梦一般奢侈。
她拥有疼爱自己的爸爸妈妈，每个人望向她的眼神中都流露着爱意，她踏出了福利院，原来外面的世界并不可怕，有缤纷绚烂的游乐园，还有她只在书本上见过的小动物，这些都深深吸引了她。
尤其是刘阿姨和叔叔，孟明琬最喜欢他们，他们会给她讲睡前故事，还带她去买绘本，孟明琬时常幻想，若自己真是他们的孩子该多好。
她心痛地流出眼泪，求助地望向面前无动于衷的小小，她漂亮的脸蛋上没有表情，攥着玉佩的手也没有收回。
半晌后，小小终于开口。
“你没法和他们离开，他们要领养的不是你，而是我。”
孟明琬止住眼泪，乐观地说道：“没事的，他们喜欢我，只要明天和刘阿姨说一声就好啦，他们肯定会修改领养儿童的。”
“是吗？”
小小把玉佩重新还给孟明琬，轻声道：“那就等明天你离开前再给我。”
孟明琬听见她松口，兴奋地抬起手臂，用衣袖擦拭眼泪，举着小拇指示意小小。
“拉钩上吊。”
小小无所谓地勾起小拇指，与她发誓。
“一百年不许变。”
翌日，刘氏夫妇如期而至。
孟明琬笑着与他们约定在福利院花园角落，避开跑闹的其他孩子，小小躲在阴凉处，正在拿纸笔练习写字，不多时，就听见女孩激动地跑过来。
她微微抬头，瞧见孟明琬身后跟着两个气质儒雅，谈吐不俗的夫妇，家教极好，书香气息浓厚，是难得的高质量领养人。
他们原本耐心地听着孟明琬讲解事情始末，听到一半左右，脸上的表情开始僵硬，像是在比对商品一般，打量着孟明琬和一旁事不关己的小小。
“....我不是故意骗你们的，刘阿姨只要把领养儿童的名字改成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好不好啊？”
孟明琬讲得口干舌燥，她濡慕地看向夫妇二人，期待在他们的眼中发现谅解和激动，毕竟相处半个月，孟明琬能感受到他们是真的很喜欢自己。
刚兴奋地抬头，却瞧见他们神情不明，低声说着什么。
她藏在胸膛里的小心脏不祥地怦怦直跳，好似预示着接下来的结局。
“你叫明琬是吗？”
沉默片刻后，刘阿姨扯出一抹笑，艰难出声问道。
孟明琬像是活了过来，急忙露出自己最乖巧的神情，羞涩地点点头，第一次主动又亲密地想要挽上她的臂弯。
却一下扑个空。
刘阿姨往后撤了半个身子，没有接受她的示好，整理身上的衣服，打开手里提着的牛皮纸袋，拿出一本崭新的绘本，抱歉地对孟明琬说。
“不好意思。”
她缓步走向小小，看着小女孩娇俏可爱的脸庞，不由自主软下嗓音，轻声问道。
“所以你就是小小吗？阿姨给你准备了礼物，你看看喜欢不喜欢？”
坚定地将手中绘本递给小小。
小小停下不断涂画的蜡笔，无声地看了她一眼，手上脏兮兮的颜料还没擦干净，她直接抓住绘本正面，蹭上油腻腻的绿色颜料。
孟明琬大声制止。
“小小，刘阿姨有洁癖，她不喜欢...”
还没说完，她却瞧见女人笑得开怀，完全不在意绘本上沾染的肮脏颜料，主动帮小小按住绘本抱在怀中，笑吟吟地问小小各种问题。
早已忘记旁边还有个她。
可那个被玷污的绘本，原本是上周五她和刘阿姨一起去书店选购的，店员说没货要等今天，刘阿姨不辞辛苦又跑到书店买回来打算送给她的。
如今却在小小怀里，不再属于她了。
孟明琬还小，搞不懂为何大人们的脸说变就变，洁癖对另外的人来说就是形同虚设。
她失落地站在原地盯了许久，紧紧握住口袋中的玉佩，纹路硌得她细嫩掌心发痛，这才松开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夜晚，孟明琬睡不着，来回翻身却突然感到背后有硬东西硌得她难受。
她害怕又新奇地在被窝中伸手摸索，试着一件像硬纸的存在。
终于，她摸到了全貌，别扭地从被窝中揪出来，对着窗边洒下的月光细细查看，才发现是一本崭新的绘本，右下角有一块淡淡的绿色颜料。
是白天刘阿姨送给小小的那本。
孟明琬坐在床上左顾右盼，周围孩童都已熟睡，守夜的值班老师也离开了宿舍，杳杳月光下，她隐约看见门口一闪而过一道人影，像风一般。
她抱紧绘本追了出去，急切地脚步声在木地板上格外明显，小小无奈地抿直唇角，轻声吩咐道。
“别跑了，你想把值夜老师吵醒吗？”
孟明琬这才停下跑动，一点点静悄悄挪到小小身边。
两人轻手轻脚打开教室门，如上个月前那日，齐心协力搬凳子爬上桌面，对着玻璃外被月光折射的银灰草坪发呆。
“你不喜欢刘阿姨送你的绘本吗？”
孟明琬耐不住性子问道。
小小干脆回答：“那本就是买给你的。”
孟明琬低头看向怀中的绘本，抬手轻轻擦了擦染上的绿色颜料，不自觉在多彩绘本封面上落下如豆大般的泪滴。
“刘阿姨她...她不喜欢我吗？为...为什么，为什么不再只对我好了？”
小小听见她哽咽地问道。
这个问题，简单回答，却又不能简单回答。
小小是个成年人装在小孩子躯壳里，她能懂得刘氏夫妇两人的想法。
她们背地里偷梁换柱，是不是就意味着孟明琬有什么隐疾，不然为什么不光明正大走程序？更何况相较于孟明琬，小小长得更加惹人喜爱，天平权衡之下，自然不会选孟明琬。
但这些都不能直接讲与孟明琬听。
一方面，小小需要得到她的玉佩，不能让她对领养人留下坏印象，另一方面，这问题对孟明琬来说太过尖锐，提早踏入成年人世界也没什么好处。
小小没有回答她，只是主动伸手，从孟明琬的睡衣口袋中轻车熟路拿出藏在其中的玉佩，对她微扬下巴。
“我已经拒绝他们了，你还想交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