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6 章 熙儿出马 带起满山红尘
我侧身躲过她沾着泥的木屐,瞥见廊下摆着沾着同样泥色的九股藤索与青竹杖。熙儿也长大了,不爱在家待的时候也能自得其乐了,挺好。
“山上来了个孩子,胡闹困在半山腰了。”我拨开她鬓角粘的苍耳籽,“我不便亲自去,还麻烦熙儿你……”
熙儿解麻绳的手顿了顿,突然将竹篓塞进我怀里。我也习惯给她当架子了,默默看着她准备入山。
“这些天我做了几次糖饼,怎么也没有你做的好吃。”她转身时茜色发带扫过门框,惊落几片晒干的止血草,落在她昨夜新纳的千层底布鞋上。“先生给你冠戴后也忙的见不到人,不知道该去问谁。”
“这几日应该不是那么忙了,你帮我把那孩子接回来,我教你。”我给她篓里塞上夜里新做糖饼,掰了一块,塞进她还准备说些什么的小嘴里,“揉面的窍门比糖馅多,得多摸索。”
“那成,不好吃的也有人帮我吃,是最好了。你看你看,先生肯定要说我没过几日都开始胖了!”她嘟着嘴鼓着腮,看样子是馋病发大了。
我忍不住掩面笑她:“多大的人了,还馋糖饼子,你不胖谁胖。”
两个人追追闹闹的到了半山腰,我引她走近道去师父在的那个山坳,趁她不注意时,在她腰间别个了画着太阳的树叶。这太阳山间就连山中最懒的红蚂蚁都知道退避三舍,应该是能放心让她自己上山去寻师父。
“应该就在这附近。”我帮她整了整走的有些散了的鬓发,她非要簪来的鎏金花胜钩住了我的袖口,只好拆了重来。“一会你上去了,硬拽也要把那三岁的娃儿拽下来,我在山下等你们。”
熙儿笑着背好我递给她的背篓,稳当当的上山去了。当她那花胜在晨光里晃了正在溪边汲水的陆春生的眼时,我还是以风兜了下那至少还得再用一周的陶罐,好险没有摔碎在卵石滩上。
";当心脚下。";妮儿扶住踉跄的少年,顺着他发直的视线望去。熙儿正用竹杖挑开带刺的悬钩子藤,金丝绣的裙裾拂过沾露的野菊,恰似一朵祥云坠入荒山。她腰间铜铃随着步伐叮咚作响,惊起岩缝里打盹的蜥蜴。
师父坐在溪边垒石塔,织锦小袄的银线竹纹沾满泥点。晨光穿透林隙落在他发顶,将束不起的胎发染成淡金色。熙儿的木屐声惊起白鹭时,他刚把最后一块黛色卵石摆正。
少女突然僵在原地,药锄当啷砸碎水面倒影,惊得正在下游摸鱼的陆春生手中藤筐滚落山涧。
“先……”这声哽咽混进山风里,揉碎了林间薄雾。熙儿愣在碎石滩上,鹿皮坎肩的毛边扫过湿滑的青苔,照得孩童耳后的三个红点更加夺目。她双臂环住三岁孩童的刹那,鎏金花胜的流苏缠上他发间草茎,像是给稚童簪了支不合时宜的华胜。
孩童挣扎着去抓她腰间晃动的糖饼,却被更紧地按进怀抱。熙儿的下巴抵着他的头顶,泪珠子砸在金丝虎头鞋面:“怎么搞成这样……”
陆春生捡藤筐的手悬在半空。少年粗粝的指节蹭过熙儿裙摆溅上的泥点,喉结滚动着咽回那句“姑娘你好眼熟……”
妮儿默默拾起滚到脚边的野山梨,在袖口擦了又擦,直到果皮泛出玉色光泽。
“糖饼!好香!”师父扒拉着要够背篓里的糖饼,奶音里带着哭腔。
少女慌忙解下背篓,颤抖的指尖却撕不开缠紧的麻绳。陆春生怕惊了熙儿,开山刀藏在身后,讷讷的靠近。嗅到她发间混着药香的茉莉味时,慌慌张张的差点把刀也掉了。
“当用刃背挑开绳结。”妮儿突然出声,沾着山梨汁的指尖点在麻绳交错处。少年耳尖泛红照做时,熙儿已经抱着师父起身,孩童啃着糖饼子的侧脸贴在她颈窝,糊了片亮晶晶的糖渍。山风卷着饼渣掠过陆春生鼻尖,竟比野蜂蜜还甜三分。
下山的石阶覆满墨绿青苔。熙儿将师父裹进自己的鹿皮坎肩,金丝虎头鞋从毛边下露出一晃一晃。陆春生追着送到断崖边,怀中揣着的那颗野山梨已被掌心捂得温热。崖下云海翻涌,吞没了少女茜色发带的最后一点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