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爷,这......?”
应天府衙,内堂公事房中,应天府尹孟端抱着茶盏一脸的为难,“这....他妈怎么收呀?”
这老兄乃是孟子后裔,大明开国从龙之人,以军功之身从文官之事,所以说话不是那么雅!
“自古以来,没见谁收这份钱的....”
孟端哭丧着脸道,“怎么开这个口呀?”
李景隆瞅瞅他,放下茶盏,“那行,我这回去跟太子爷说,您这边不方便....”
“别别别别...”
孟端拉着要起身的李景隆,“我什么时候说不方便了?您得容我想想呀?”
“这有什么想的?这钱不该收吗?”
李景隆冷哼道,“挑着担子进城卖货的小商小贩都要交税,他们开院子的不缴税?”
“关键这事好说不好听....小商小贩卖的是货...人家卖的是自己的身....还跟人家要钱?”孟端摊手道,“有点...我总觉得有点怪不好意思的.....”
“谁说跟那些姑娘们收了?是跟开院子的妈妈,老鸨子要!”
李景隆敲敲桌子,“这也不是白要的呀,交了钱买了牌子,他们就是合法的买卖!”
“还他妈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吗?”
孟端心中骂道,“李景隆你狗儿的,亏你头一次办什么皇家珍品拍卖会,说是给天下学子筹款的时候,人家那些青楼姑娘们唰唰的给你扔荷包!你狗日的...都说婊子无情,你他妈好哪去了?”
“孟大人!”
李景隆又看了一眼对方,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我知道,你有难处!你的难处,其实不在您,而在您的下边!”
“您手下的巡检们,兵马司们,靠的就是京师之中,那些见不得光的黄和赌捞外快。靠的就是这些院子,秦淮河上画舫的孝敬钱养家糊口!”
“应天府上下,雇佣的帮差,上千人的吃喝拉撒,朝廷那边拨款连喝粥都不够,只能每年....从这些个见不得光的事上面找补!对吧?”
“呵呵!”孟端咧嘴一笑,“要么说您是通透的人呢!我这刚接手这应天府,突然来这么一手,断了下面人的财路....我这府尹,他不好当不是?”
“哼!”
李景隆也是一笑,起身道,“您既然这么为难,那我还是回去禀告太子爷,让他派锦衣卫来....”
“别别别呀!”
孟端上前,拉住李景隆,“您看,您老拿太子爷吓唬我干什么?我就是叫叫委屈,我没说抗旨呀!”
“您呀!”
李景隆点点对方,“您的那点难处,算难处吗?就兵马司巡检司还有应天府那些差役,他们会断了进项?”
说着,敲敲桌子,低声道,“孟大人,您前任是谁呀?”
孟端大眼珠子晃荡两圈,“太师的弟弟!”
“嗯!”李景隆正色道,“他怎么下去的?”
说着,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又道,“这应天府的府尹,可不是军中...军中是上下一口锅,大伙都在里面捞食!应天府是天子脚下,大明首善之地!”
“你的位子稳不稳?你的乌纱帽能不能保住,不在于下面人...而在于...”
说着,李景隆手指冲天,点了两下,“两位爷都看着呢!风化牌是净化京师风气的....总不能哪条街都站着几个半掩门的吧?”
“总不能隔几条街就一家院子吧?”
“总不能药房里都是他妈得了花柳病的吧?”
“你自己算算,发行风化牌别的不说,应天府的治安是不是会好起来!”
“什么仙人跳?人口买卖?逼良为娼?”
“是不是最起码那些见不得人的事,都扫犄角旮旯里去了?”
“你要是京师满大街都乱哄哄的,下面人把你当亲爹供着,有啥用?大明京城你经营不好,掉的可不是乌纱帽!”
孟端竖起耳朵,让李景隆一阵叨叨。
咽口唾沫,眼睛一转,“还真是.....妈的,不就是收钱吗?反正以前也没少收,这回呀...干脆直接他妈的光明正大了!”
说着,对外喊道,“来人呀!把那个谁....那个....那个...那个...就那个....”
啪!
孟端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就那个....刚上任的兵马司指挥使赵思礼给本大人叫来!”
李景隆返身坐下,抓了一把瓜子,“这人谁呀?什么来路?”
“嗨!这不我前任...太师的弟弟倒霉了吗?应天府跟着砍了一大批!”
孟端叹气道,“我这刚上任,实在是没人可用,正好看着衙门里官吏的花名册,有这么个人!”说着,又是叹气,“也是军中的老卒了,后来被弓伤了腿脚,只能在应天府当差了!我瞅着这人还算老实....”
正说着话,外边一名三十大多,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出现在门口。
“卑职赵思礼,见过府尹大人!”
孟端摆手,“这位是曹国公!”
赵思礼憨厚的脸,顿时变色,赶紧再次行李,“卑职见过...”
“行了行了!”
李景隆瞅瞅对方,“你腿脚不利索,免了!”说着,笑道,“你这腿脚,平时耽误不耽误当差呀?”
“就是每年过完年这时候疼,别的时候都没事!”
赵思礼忙道,“即便是疼的时候,急了...也能嗖嗖跑!”
“呵呵呵!”
李景隆笑笑,对孟端道,“您吩咐差事吧!”
“你去赵京城所有院子的老鸨子,还有画舫上的妈妈,挨家挨户的去叫!”
孟端开口道,“告诉他们,每家无论大小,把所有姑娘的名册身籍都一五一十的备案,然后每家交两千银子的风化牌钱!交钱的可以做买卖,不交的回头就抓人!”
说着,重重道,“有那敢跟你磨叽的,你不妨先直接锁了,扔牢里去!”
“呵!”
李景隆在旁笑道,“是不是有些粗暴了?”
“您还怜香惜玉?”
孟端撇嘴,刺了李景隆一句,看向赵思礼,“去呀!”
“那个...卑职斗胆!”
赵思礼犹豫片刻,问道,“所谓师出有名,卑职跟他们要钱,以什么名义呢?风化牌这事,是哪条政令呢?”
“这....”
孟端犹豫起来,看向李景隆。
后者端着茶,美滋滋的品着,一言不发。
“说是朝廷的命令?不行,容易被人弹死!”
“说是太子爷的?不行,直接被弹死!”
孟端也端着茶盏,心中犯愁至极,再看看李景隆,“对,我就跟别人说,是曹国公提议的政令....”
“不行!”
“这小子我他妈得罪不起!”
“据说我前任李善长的弟弟,就是得罪他,让人给整下去的!”
心中想到此处,孟端对着赵思礼没好气的喊道,“哪他妈那么多废话,就说是咱们应天府的政令!”
说着,一指赵思礼,“这事,本官之所以没找什么巡检司,没找巡城军,单找了你,就是看你人还老实!你好好的办差,别跟本官来阳奉阴违那一套!不然,你自己掂量后果!”
“卑职都是大人提携的,卑职哪敢不尽心尽力!”
赵思礼忙道,“卑职是觉得.....”
“你觉得什么?”
“是不是可以换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