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李景隆直接又把这封奏折扔在了桌上,且噌噌蹭后退三步。
“看呀?”朱标点点奏章,“看!”
“不看!”李景隆摇头,非常坚决。
这俩奏折真不能看,看了容易直接掉进去出不来!
“为什么不看?”朱标端起茶盏,灌了一口。
李景隆低头,“不该臣看的臣不看!”
“不该你管的你还少管了?”
朱标说着,抓了桌上果盘之中一个核桃,啪的一下砸在李景隆脑门上。
而后继续怒道,“胡闰跟你咋说的?”
说着,又拿起一个核桃,又是嗖的扔过去,砰的一声。
“哎呦!”李景隆捂着脑门。
朱标训斥道,“滚回家装病去!”
“是是是,臣这就滚....”
李景隆如蒙大赦,飞一般嗖嗖的窜了出去。
刚出殿门,迎面就见一群人影疾驰而来。
却是曹泰拎着一个太医,就跟杀猪的屠户拎着一挂下水似的....那太医的腿都拖地了,曹泰还跟那嗷嗷跑呢!
边跑边喊,“哎呀大夫你快点,我兄弟眼看都不行了.......”
喊着,曹泰忽然一愣。
眨眨眼,看着健步如飞的李景隆,嘟囔道,“这么快好了?我曹,你要飞呀?你往哪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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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公爷我病了,谢绝见客!”
曹国公崇礼堂中,李景隆对着亲随李二正色吩咐道,“谁都不见,也不许有人在咱们门房里等!”
“小的明白!”
李二转身,胯胯骨比腿先动,但紧接又拧身回头,“公爷,要是给您送礼的呢?这大过年的,给您上供的!找您办事的!给您献殷勤的,还有给您孝敬的......对了,韩国公府刚派人又送帖子了....”
“耳朵塞鸡毛啦?”
李景隆怒道,“不管谁,一概不见!”
“好嘞!”
李二得了一顿臭骂,顿时心满意足。
“我身边怎么全是这些二百五呢?”
李景隆口中嘟囔一句,返身回到窗口阳光最充足的地方,在躺椅上坐下,顺手拿起一本书,随便翻开一页。
“怎么这么大火气?”
就这时,小凤端着一盘鲜果,从门外进来,放在桌上,而后挨着李景隆坐下。
伸出手摸摸李景隆的额头,“一会让药铺子那边给您熬几副补药....”
“爷我用补吗?”李景隆抓了一个葡萄扔嘴里,“哪天不是龙精虎猛的?”
“德行!”
小凤白了他一眼,“是安神助眠的补药....你自己看看你那脸,眼眶子都黑了,晚上睡觉翻来覆去的....”
“哎!”李景隆叹气,把书仍一边,捉了妻子的手搓着,“我这不是心里有事吗?”
“毛头大哥的事?”小凤眨眼问道。
“何止他的事?还有你大哥的事呢!”
这话李景隆只能在心里自己嘀咕一句,口中却道,“嗯,就是毛头大哥的事儿!”
“要我说呀,你呀...”
小凤抽回手,在李景隆脑门上点了一下,“死脑筋!”
“哈!”李景隆一笑,“你爷们我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
“当局者迷!”小凤又道,“毛头大哥是谁呀?太子爷的亲舅子,从小到大太子爷拿他当亲兄弟一样...真能为了这点事,就不顾以前二十多年的感情了?”
“再说了,真要是要狠狠收拾毛头大哥,大理寺都察院刑部,哪个衙门不行?反而下锦衣卫?”
唰,李景隆坐直了身子,眼皮子动动。
所谓旁观者清,小凤说的对呀!
真要是收拾常茂,直接三司会审不就结了?
而且常茂的事和李景隆当初下锦衣卫天牢的事还不一样,李景隆那是乾清宫门口,当着老朱的面追打朝廷重臣。
常茂不过是打了几个国子监的学生,且最大的错不是打人。
按照这年头的价值观,你当着人家男人的面,对着人家女人吟诗作对的,不揍你揍谁?
他最大的错是身为皇亲国戚,跟寻常人争风吃醋!
从常茂进去之后到现在,虽说根本就不让人见。可也没见老朱爷俩,怎么处置常茂...收回了丹书铁券听着是吓人,但那玩意既能收就能再给呀!
“等等!”
“莫非....”
李景隆心中疑惑,“标哥是在保护毛头?嘶....标哥演得好呀,连我都给骗了!”
“哎!”
小凤在边上见李景隆神游天外,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想什么呢?”
“你真是我好媳妇!”
李景隆咧嘴一笑,捧着小凤的脸,大嘴唇子呼上去吧唧就是一口。
“讨厌,大白天的!”
小凤推开李景隆,捋捋头发站起身,“你自己待着吧!”
“你哪去,我好不容装回病!”李景隆道。
小凤瞪了他一眼,“快过年了家里一堆事呢!今儿咱们家名下各个庄子铺子送年礼过来,我得去看看!”
“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随便打发个人去不就成了?”
小凤皱眉,“随便可不成!”说着,正色道,“我得给你们哥儿几个挑今年过年祭祖的贡品呀!给祖宗送的东西,哪能说随便?”
说完,白了李景隆一眼,转身出去。
“好媳妇呀!”
李景隆再次感叹,双手抱着头,靠在躺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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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李善长要谋逆,他是不信的!
说他跟胡惟庸串通谋逆,李景隆也是不大以为然!
那老头都快七十了,而且位极人臣了。他图什么?
但是李景隆也明白,老李头坏就坏在位极人臣这四个字上了。
别说老朱这样的皇帝,历朝历代哪个位极人臣的大臣有好下场了?
皇权和相权,本身就有避免不了的利益冲突。
中国历史也正是从老朱开始,走上了绝对的皇帝集权巅峰。
罢免了丞相,六部直接对皇帝负责。天下军政大小事皇帝一把抓,真正做到了一言九鼎。
而且老朱要对付的,也不止是相权。
要不然他也不用如此的大费周折,他那性格也根本不是顾忌别人说啥,后人怎么评论的人!
“佩服呀!”
心中想着这些,李景隆忍不住喃喃自语。
他说的佩服,不是佩服老朱的手段,而是佩服老朱的布局,还有耐心。
压力,一点一点的给。
给压力的同时还要麻痹着你。
然后慢慢的削弱你的党羽,小罪名一点一点的开始给你堆叠。
到最后,直接让你万劫不复。
“厉害呀!”李景隆心中再次感叹。
把李善长和中都凤阳的事连起来看,其中涉及的那些跟李善长走的近的军侯们,如今都不在京中,都在外地领兵。
而明年洪武十八年,又要开始大练兵,到时候功勋宿将在京师之中的寥寥无几。
不管朝中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不管谁死了,外边的淮西勋贵们几乎等于两眼一抹黑,根本来不及反应。
“淮西军头那帮人,就是一帮大老粗!”
李景隆闭着眼,心中暗道,“敏感性太低!眼界也太低.....朱家爷俩玩他们,那真是裤兜里揣小蛤蟆,手拿把掐!”
“我呀,就老老实实的装病,把这几天的风口混过去!”
“然后给我标哥选个妃之后,我就出京练兵去!”
“谁爱死谁死,跟我有毛关系!”
“我是重情义,但我不是圣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