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忠开门很是匆忙，却担心吵醒了嬿婉，只能轻手轻脚地往床榻处走去。
嬿婉听见了声音，睁开了眼睛。
泪痕却依然挂在她的脸上，身上没有什么力气，只能转头去看。
就见进忠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泪珠，狼狈地往这边走着。
进忠见嬿婉转头看他，悲戚之意涌上心头，眼泪忍不住地往外流。
二人像是泪水守恒，嬿婉见人哭了，反而笑出了声。
进忠跪在了嬿婉的床前，就这样期期艾艾地看着人。
二人就这样对视着，嬿婉贪恋地看着眼前人的眉眼，吐出了句，“狗奴才。”
进忠被这一句惊了一下，随即意识到眼前的人，已经不再只是那个小宫女嬿婉了，而是前世那个令皇贵妃了。
“令主儿？”进忠试探地问着。
嬿婉只是看着人笑，“蠢。”
进忠确定之后更是不敢动作了，只能愣在原地。
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关心，轻声询问着，“奴才死后，令主儿可有好好的？”
嬿婉久违的听见这人的关心之语，嗓子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不好，旁人都欺负我。”
进忠最是听不得嬿婉受苦，连忙往前凑着，“怎么会呢！都已经是皇贵妃了，怎么还能被人欺负了呢！”
越是安慰，就越委屈，“你怎么还嘲笑我，他们逼我喝蕈菇汤，整整九年。进忠，你都不肯回来看看我。”
进忠哪里见过嬿婉这样委屈的样子，连忙将错处往自己身上揽，“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没能耐，别哭了。”
进忠想要伸手去擦嬿婉脸上的泪，又怕她烦了自己，手尴尬地僵在上方，缓缓收了回去。
嬿婉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方才在水中拼命的挣扎，身体根本缓不过来。
见进忠这个样子，想要伸手去抓进忠的手，却抬不起来。
进忠看见嬿婉的动作，不敢去想嬿婉的意思，只能在一旁期盼地询问着，“令主儿，您……”
嬿婉见进忠这样扭捏，一时也有些羞恼，“狗奴才，你装什么不懂！”
进忠被骂了，反而兴高采烈地抓住嬿婉略微抬起的手。
双手交握的瞬间，二人都是一颤。
许是两个前世的灵魂，在今生再次相遇带来的震荡。
进忠耳朵都是红的，前世恨不得整个人黏在嬿婉的身边，这一世却连牵手都会脸红。
嬿婉却没有给进忠太多的时间思考，有个仇还没报呢。
“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不是金玉妍生产那一夜？”嬿婉偏着头去看他，总得把冷落她那一段时间的账算一算。
进忠身子一僵，面上还是通红的，却迅速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令主儿，就饶了奴才这一回吧，奴才也得消化一下情绪。”
嬿婉听了这话就想闹脾气了，反正无论自己闹成什么样子，这人都会回来。
她不满地将手往回抽，进忠却不肯就这样松开，又担心太过用力弄疼了人。
嬿婉见手抽不回来，扁了扁嘴巴，“不是要我跟了皇上吗？不是好事吗？”
进忠真的是哭笑不得，明明前世是她杀了他，如今却要小心翼翼地哄着。
也罢，只要嬿婉还活着，让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嬿婉，我只是个奴才，就算是在皇上面前得脸儿，也只是个太监。只有你真的掌握了权力，才能给自己报仇。”进忠面上是难得的温柔，眼中的爱意就这样溢了出来。
嬿婉自然是知道的，若是曾经的自己，一定会选择跟着进忠一生。可是那些仇恨，那些受过的屈辱，不可能就这样埋藏。
进忠是了解嬿婉的，眼前的女子是天生的野心家，哪怕和自己的感情再怎么深厚，都不会放弃向上爬的机会。
而自己，永远都要做她往上爬的梯子。
嬿婉将手努力抬起，进忠不知道嬿婉要做什么，只是扶着她的手。
她的手轻轻触碰着进忠的脸，“进忠，只有你是最了解我的。启祥宫的五年，和永寿宫的九年，我根本没办法假装忘记。”
进忠被嬿婉这样的亲近，弄得面红耳赤。
“奴…奴才一定为您报仇。”
嬿婉笑着摸着进忠的脸，可是手臂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进忠只能将脸贴着她的手，二人是这样的亲密。
“令主儿，奴才得回去了，您好好养着，凡事都等回了紫禁城再说。”进忠见时间差不多了，若是再不回去，皇上定是要起疑心的。
嬿婉却是瞪了他一眼，重生之后的她，格外的没有安全感。
进忠轻声哄着，“等回了紫禁城，好不好？奴才天天来见您。”
嬿婉也知道轻重，就放了人，“回去吧，别让皇上起了疑心。”
进忠见人终于笑了，将嬿婉的手放回被子里面，为人压好了被角，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莲心就在外面等着，进忠出来之后，将皇后准备好的赏赐递给进忠。
“皇上那边怎么说，你也知道，别让皇上误会了。”
莲心看进忠的眼神十分不满，只是将东西递给了他，转身就走。
进忠也没有生气，当时嬿婉回去，定然难过了许久。这些白眼，都是他应得的。
进忠端了东西回龙舟。
乾隆那边和大臣商议科尔沁求亲之事，还没有结束。
李玉竟然也没有在龙舟之上。
进忠猜测李玉应当是被皇上派去如懿那边，转身就问了进保，“师父呢？怎么没在皇上身边伺候？”
进保关心地看了眼进忠的脸色，回答道，“师父被皇上派去看望娴妃娘娘了，师兄，一会儿你回去休息吧，别着了风寒。”
进忠也没拒绝进保的关心，只是说道，“一会儿给皇上复命后，我就回去歇着，谢了。”
进保则是爽朗一笑，“咱们师兄弟，不用在意这些。”
进忠将赏赐拿回了自己住处，转身到了龙舟值守。
皇上过了好半天才结束，进忠就进了龙舟复命。
“参见皇上，奴才回来了。”进忠恭敬地行礼。
乾隆解决了和亲一事，心情十分愉悦。
“皇后赏你就收着吧，你倒是机灵，将人救上来了。”
进忠笑着答道，“当时情况混乱得很，皇后娘娘差点儿落水，还好嬿婉姑娘眼疾手快，不然皇后娘娘可就要受苦了。”
乾隆也是赞叹了一句，“她还真是忠心。”
“皇后娘娘良善。”进忠没有过分为皇后说话，只是在乾隆面前强调着嬿婉的形象。
乾隆想起嬿婉的脸，心中又是有些痒意。
随即想起了另一个落水的人，看向进忠询问，“李玉呢？回来了吗？”
进忠恭敬地回答，“回皇上，师父还没回来，可能娴妃娘娘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吧。”
乾隆心中对李玉的不满更盛，倒也没有迁怒进忠，挥了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进忠勾着笑容，回了住处。
躺在床上时，和嬿婉交握的手，还在发热。
今日的他，真是幸福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