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藤新一陷入长久的沉默，时间流转之间，轻缓的呼吸声音分外明显，环绕在电话听筒两端。
他知道，青木雪能问出这个问题绝对不是好奇心驱使。
早在秋田优生事件之前，她就已经开始不对劲了。
她完全脱离了日本公安，然后挟持了秋田优生。那一次，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同归于尽的心思。
后来，她找到了他和安室先生，委托他们调查出三年前的真相以及背后的组织阿斯塔罗斯。
所有的迹象好像都在表明，她要对阿斯塔罗斯这个隐于人后的组织出手，而他和安室先生也如承诺的那样一直在私下调查。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他总觉得青木雪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们，好像他们全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在她规定好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到底没有问出口。
听筒那边传来清晰又冷静的脚步声，随后电话就被切断了。
“系统。”
青木雪一边向着目的地前进一边在脑海中呼叫系统。
“我在。”
不出所料，哪怕自从上次天台之后系统就没再出现过，她也猜测到系统并没有消失。
她早该想到的，她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契机，就是因为系统任务。
而现在，由于记忆的原因她显然并没有完成任务，纵然这个所谓的任务可能根本就不需要完成了。
那么现在，按理来说系统把她重新送回到这个她的本源世界，她与时空局的合作就应该到此结束，那么系统为什么没有离开？
既然没有离开，那不就是说明还没到时候吗？
系统本就是为了协助宿主更好完成任务而存在的，那么她现在，为什么不能名正言顺地利用系统的能力呢？
之前不也一直是这样的吗？
这本就是她原来的世界，没道理之前可以，现在就不行了。
是她思维固化了。
“你的那些能力，我现在还可以使用吗？或者说，我还能相信你吗，扶光？”
平静无波的系统，忽然感觉他的代码紊乱一瞬。
扶光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没有从青木雪口中听到过了。
他只是个人工智能，却又不只是一个人工智能。
在时空局，他是最高级别，唯一一个直属于主神的系统，他拥有最全面的资料库，除主神外最高级别的权限，最先进的自我更新成长能力，以及独一无二的，自我独立意识。
青木雪，是他的第一任宿主。
第一次见面，他用了主神给他创造的个体形象，一个长身玉立黑发明眸的亚洲少年，于是他拥有了一个名字。
迎风而行的黄金马车上，青木雪笑意盈盈喊着他“扶光”，她的眼中倒映着黄金般的灿烂，那是远处巨大恒星落下所残留的盛大光辉。
她说扶光在她的文化中，是太阳的意思，代表着生命的温暖与活力，寓意正大光明，光辉灿烂。
她说，她希望她可以参与他成长的一部分，她希望他生命中的第一抹色彩是她留下的。浓重而热烈。
可是再浓烈的情感也经不起背叛。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没有了曾经温暖过他的情谊，只剩下冰冷冷的“同事”关系。
他该感谢她没有申请换掉他，还愿意让他跟在身边，尽管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弥补那些裂痕。
这么长时间，他几乎已经要习惯了这种疏离。
可她只用一个名字，就让他难以自控。
“任何时候，你都可以相信我。”
安静过后，是系统的声音响起，和平常的冷静平和不同，此刻在她脑海里的声音带着说不明的情绪。
“开启现况直播，目标人物，琴酒。”
青木雪脚步不停，直接吩咐系统。
她承认，她就是在利用扶光，利用他的能力。
毕竟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被忽视的。瓶子碎了就是碎了，哪怕拼回去，也是有裂痕的。
所以她叫了那个名字。
这没什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系统一言不发，默默打开了窗口，琴酒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青木雪眼前。
他知道，青木雪在利用他。
可是那又如何呢？
起码她还愿意利用他，说明他还是有价值的，还能引起她的注意。
他拒绝不了。
眼前显现出琴酒的身影，背景清清楚楚，在游轮东区顶层。
远处灯光照耀下的露天泳池在灯光照耀下波光粼粼，反射到他身上层层水光。
海上的风总是格外大，缠缠绵绵打着圈，抛起点点浪花后染上水汽，再去撩起他那垂落身后的三千白发。
“大哥，雪莉就在这艘从伦敦航行至意大利的游轮上，这个消息可靠吗？毕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外围新成员提供的消息……”
疾步而行的青木雪猛地顿住脚步，伏特加低沉缓慢的声音如同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
果然是为了雪莉！
她早该想到的！
能让劳动琴酒大驾的，除了雪莉还能有什么事？
窗外的黑夜在翻涌，浓稠如墨，鬼魅般爬上人心尖。
可，组织又是怎么发现雪莉的踪迹的？她明明已经变成小学生的身份藏了起来，为什么一次伦敦之行就暴露在组织视线里了呢？
说什么一个外围预备成员发现的线索，她可不信。
若要追根溯源，等回到日本之后她有的是大把时间去把人揪出来，现在当务之急是灰原哀的安全问题。
虽说组织并不知道雪莉受药物影响退化成小学生的事实，可她自小是在组织的羽翼护佑下长大的，要说琴酒没见过她小时候的样子，鬼才信！
当下，灰原哀要如何在琴酒的围追堵截下成功脱身？
午夜的钟声响起，自游轮向外的海面上震荡开一圈圈的波纹，荡向四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沉睡于人心底的欲望开始蠢蠢欲动，破土而出。
尖叫哭泣，淫笑谩骂响彻各个角落，喧嚣声此起彼伏，笼罩整个西区。
破浪前行的巨大游轮在灯火照耀下金碧辉煌，只是那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内里已经被欲望填满，化为权贵的狩猎场，无人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