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泽平妈妈嘴角抽动。
许望东真是个很难缠的对手。
她很想问视频是从哪儿来的,但又怕别人问起监控是怎么被删的……那样她要罪加一等。
于是,她礼貌地请警察先出去,她跟许望东谈条件。
“这位同学,你开个价,我们私了吧!”
这下,许望东底气更足了。
谁先开价,谁就输了。
“我们家赔你五万,行不行?”
许望东不同意。
“阿姨,不是钱的事,五十万、五百万都买不回我爷爷的命。”许望东声音发颤:“我爷爷的命是无价的,我爷爷活着,能救很多人的命,那些人的命也是无价的……阿姨,无论您开多少钱,我都不会满意。”
陈泽平的妈妈又要骂人了。
一个乡野村医罢了,而且都八十岁了,死就死了,他的孙子为什么这么不依不饶?
还有那些穷人,活都活不起了……陈泽平妈妈傲慢地想,他们的命值什么钱?
许望东说道:“阿姨,您刚才说过了,先动手的人拘留十天,请问,陈泽平会被拘留吗?”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梁,说道:“我的鼻子还歪着呢。”
许望东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但他坐在派出所里,孤身一人,却像拥有千军万马一样坚定。
“阿姨,我要去验伤,我也支持陈泽平验伤。坐牢便坐,我奉陪到底。”
……
他们两个伤得都不重,警察也劝他们私了。
秦朝阳赶到时,已经后半夜了。
护士给他打电话,威胁他,如果他再不回病房,那就报警了。
秦朝阳哪儿还顾得上回病房,他要赶紧把许望东给救出来。
他在调解室听了一会儿,把许望东拉到角落,说道:“老许,我知道你很气愤,但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们既然诚心道歉,那就给他们一个机会。”
“……我不能接受!朝阳,你不知道我爷爷死得有多惨!”
秦朝阳提醒道:“你得罪了一个小人,失去了爷爷;如果你得罪了小人一家,那你们一家人怎么办?!”
许望东像是从一个极端的梦里醒了过来。
“老许,我跟你一样讨厌陈泽平,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把你爷爷害得很惨……可是,你能做得比他更狠吗?你不能,因为你是一个善良的人。你不能比他更狠,你就不能让他付出跟你爷爷相同的代价。”秦朝阳耐心地劝道:“老许,让他道歉吧,别把他逼上绝路了。”
好几天没有睡觉的许望东,连续几天哭都哭不出来的许望东,眼泪哗哗往下流。
他有太多的不甘心,太多的无奈。
他总觉得陈泽平没有付出足够的代价。
“老许,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并不是老爷子死了,陈泽平就得以死谢罪。如果法律没有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结果,那你还要以私刑处置他吗?你的人生并不只有复仇这一条路,你想想圆圆。”
秦朝阳的话,又让许望东清醒了一些。
秦朝阳之所以能当上艺术团团长,能得到那么多人的爱,那是因为他本身是个很宽厚的人。
对伤害过他的郑前、郭大成,秦朝阳没有跟他们斤斤计较。他们认了错,秦朝阳就继续跟他们共事。
许望东也不想变成小心眼,但他面对的是死亡的仇恨,他面前总是浮现着爷爷去世时的样子。
那将成为他一辈子的梦魇。
但他又想起了李知圆,他想跟她长相厮守……
于是,许望东重新回到调解室。
“我想让陈泽平公开道歉,并将‘新鲜点’关闭一周,做出整改。”
陈泽平和他的妈妈都松了一口气。
公开道歉虽然会让他颜面尽失,但总比坐牢要好。
而且,道歉的时候,把锅甩在审核人员身上,就行了。
初步达成和解,双方的矛盾没有进一步激化。
许望东要求道:“道歉的文章现在就开始写,我同意之后,再发出去。”
“我写完了发给你看不行吗?”陈泽平面露倦色,“这都后半夜了,我脑子都不转了。”
“不,这点我不能退让。”许望东说道:“你今天睡得晚,就受不了了?我爷爷死后,我好几天都没睡过觉了。”
陈泽平不想按照许望东的意愿写,但是又有很多忌惮,拿出手机打了几行字,突然头一沉,趴在了桌子上。
……
陈泽平的妈妈吓得大哭:“儿子,你怎么了?你醒醒啊……快打120!”
救护车来了,陈泽平捂着胸口,被抬上了车。
上车时,他需要别人抬上去;但上了车,他躺在那里,冲着许望东竖中指。
……许望东知道自己被耍了,愤怒像火山爆发。
很显然,陈泽平在装病。
但是他家关系硬,给他弄一张病例,不是难事。
到时候,他会反咬许望东一口,说是受许望东逼迫,他才得了心脏病。
许望东很懊恼,他冲着秦朝阳发了脾气:“朝阳,你根本不了解他!我不该听你的,我就应该把他压得死死的。”
秦朝阳也没预料到这种结果。
陈泽平远比想象中狡猾。
许望东将一个垃圾桶踢出了很远。
垃圾散落得到处都是。
须臾间,他已经做出决定了。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惩罚陈泽平。
秦朝阳想拉住他,但一个接受化疗的病人,怎么能拉得住壮如牦牛的国防生?
许望月也着急地从角落里闪现了出来。
这天晚上,她一直跟哥哥在一起,在暗中拍摄着陈泽平的一举一动。
刚才陈泽平和哥哥互殴的视频,就是她偷偷拍的。
陈泽平冲着哥哥竖中指,她也拍下来了。
此时她的愤怒无法用语言表达。
她追上哥哥,咬牙切齿:“今晚,陈泽平的死期到了。”
“许望月,你留在这里,我来处理。”
“不,交给我。”许望月激动地说道:“我无欲无求,我什么都不怕。可你不一样,你以后要吃公家饭。”
“我宁可不吃。”许望东冷静地说道:“望月,哪怕我这辈子毁在这里,我也要出这一口气……人活着,绝对不能受这种窝囊气!”
“我来。”许望月擦了一把眼泪,下了决心:“哥,我也是练过武的,我打他绰绰有余。”
“我再没出息,也不可能把我妹妹的前程搭进去。”许望东难得温柔,给妹妹擦去了眼泪:“你等着,我去去就来。”
……
当天晚上,陈泽平在某医院的卫生间被痛打一顿。
他是被蒙着头打的,他说是许望东干的。
许望东认罪,但他的妹妹许望月却说,是她动的手,跟许望东一点关系都没有。
卫生间里没有监控,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陈泽平在救护车上竖中指的视频在“南州二三事”论坛上疯狂传播,谁都知道他是在装病。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陈泽平肯定是要起诉许家兄妹的。
众人正在为许望东的前途哀叹,出乎意料的是,许望东居然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