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头来再说郑和这边。
两个人离了十字坡之后,郑和向童四海道:
“童岛主,我去查找马三宝在哪,你先回岛上做些准备,我稍后就到。”
童四海毫不起疑,说道:
“有劳关大侠了。”
郑和向童四海告辞去找小葵和常国忠。郑和见到常国忠留下的葵花标记,就进去打听有没有留给马三宝的口信,终于有一家告诉他常国忠他们现在正在一家客栈落脚。郑和当即赶往那家客栈,进去之后问店小二有没有一个叫马三宝的住在店里,店小二回答说有。
“他现在在店里吗?”
“没有,他出去了。”
“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吗?”
“不知道。客官您找他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帮您留个话?”
“不用,我就在这等他。”郑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但是不要声张,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郑和说着的时候给了对方一张银票,店小二收下银票,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郑和跟着在角落里找了一张桌子坐下,店小二给他端了一壶酒一盘花生米,郑和是穆斯林不能饮酒,只把酒倒进杯里而不喝。郑和就这样一边吃花生米一边等小葵他们回来。
过了小半天功夫,外面回来两个人,店小二向郑和使眼色,示意这就是他要找的两个人。郑和一眼便认出了常国忠,常国忠旁边自然就是小葵了。郑和再一看小葵的样子,差点没把嘴里的花生喷出来。
小葵的样子实在是不伦不类。她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套男人的衣服,娇小的身材穿在里面显得又肥又大,她还非要学男人走路的样子左摇右晃。再看她的脸上,假胡须粘得满脸都是,远远望去像一个毛球似的。
两个人直接上了楼,上楼的时候,郑和发现常国忠走路的样子有点怪,好像腿上有伤似的。
郑和假装喝醉的样子,跟在后面上了楼,店小二颇有眼力见,上前道:“客官,您喝多了吧,我来领您去客房休息。”
常国忠走路有些不便,小葵在一旁搀着。上楼之后两人进了“地”字间。
等他们进去之后,店小二小声向郑和道:
“那个马三宝住‘天’字间,另一个住在‘地’字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分开住。我领您到‘人’字间。”
两个人到了“人”字间,郑和假装喝醉了,对店小二含含糊糊道:
“你出去吧,我先睡一会再叫你。”
“好嘞,有事您叫我。”
店小二出去之后,郑和就假装睡着了,打起了呼噜,可实际上两只耳朵一直听着隔壁屋里的动静。
先是常国忠一阵痛苦的呻吟声:
“哎呦,哎……哎呦。”
常国忠一边叫着一边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只见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有的地方还受了伤用纱布缠着。小葵从外面打来清水,帮他把纱布拆掉,换上新的。拆掉的时候,常国忠疼得倒吸凉气。
小葵说道:
“我叫你不要那么拼,你非不听话,现在好了,知道疼了吧。”
“哎呦……哎呦,马三宝……”
常国忠说到这小葵打断他道:
“停,没人的时候你还是叫我师姐吧,你叫我马三宝感觉太怪了。”
“可是……”常国忠说着往“人”字间的方向努了努嘴。
小葵说道:
“怕什么,他已经睡着了。”小葵接着柔声道:
“以后你记着要是觉得对方武功很高自己应付不了,就别勉强有我在呢。”
“我是怕你遇到危险,帮你打头阵,试探试探敌人的虚实。如果敌人武功不怎么样,我就帮你料理了,如果敌人武功高强,我就拖住他,你赶紧跑。”
“我要是跑了,你怎么办?”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已经答应马大哥了,我就是死也要保证你的安全。”
小葵突然怒道:
“你休要提他,他就是个骗子!”
常国忠劝道:
“师姐,你还在生马大哥的气呢。马大哥不告诉你是有他的苦衷的,他毕竟是朝廷中人,很多事情往往身不由己。他结婚并不是他自己的意愿,是皇帝赏赐的,他怎敢不接受。而且我听说不知道什么原因,皇帝似乎对锦衣卫越来越不信任了,所以才创立了东厂来牵制锦衣卫。皇帝这次赐婚,很有可能是借此试探锦衣卫的忠心。”
“忠心就那么重要吗?”小葵还有些怨气道。小葵实际上心里面清楚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马三宝如果能早点娶她的话,哪里还有后面这些事。
常国忠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葵。
常国忠见小葵还在闷闷不乐,转移话题道:
“师姐,你是不是还在为寻找凶手而烦恼?”
小葵点点头道:
“没错,我是在为这件事而烦恼。咱们找了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说认识凶手,我在想咱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觉得咱们之所以找不到,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咱们对凶手的样子描述的太模糊了,咱们只知道他是一个使剑的高手,连他的正面都没见过,单凭这一点真的很难找到一个人。当然也不排除这个人根本不在南洋的可能,虽然事情是在南洋发生的,但是凶手未必是南洋人。”
“那就奇怪了,如果他不是本地人,他千里迢迢的从外地来,难道就为了杀害我的母亲?这不可能吧。”
“你说的也是,我们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这么继续找下去。我想咱们已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如果他真在南洋,就算我们找不到他,恐怕他也会主动找咱们的。”
常国忠这么一说,让小葵看到了希望,眼神中也有了光了。
这时小葵帮常国忠清洗完伤口,换好了新的纱布,又帮常国忠把衣服穿上。
小葵说道:
“你好好休息吧,我要回屋练功了。”
说完便往外走,走到门口,小葵突然回头又叮嘱道:
“你可一定要乖乖的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不许练功知道吗?”
常国忠脸上有些尴尬,他本来就是打算不休息,继续练功的。
“可是老话说得好‘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我要是一天不练恐怕功夫会退步。”
听常国忠这么回答,小葵佯装生气道:
“你怎么这么不听话,我叫你休息你就休息,你要是再这么不听我话,你就别跟在我身边了。”
“可是,我担心你一个人太危险。我现在武功本就已经很低了,如果再不练更不可能保护你了。我只有刻苦练习,才有资格保护你。”
小葵小脸腾的一红,嗔怪道:
“谁要你来保护我,我自己能保护好我自己。”
小葵这话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常国忠的脸色当即暗淡下来,表情甚是落寞,常国忠颓然坐在床上,痛苦的握紧拳头,一言不发。
小葵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抱歉道: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多想,我只是不想让你因为保护我而受伤。”
常国忠强行稳住自己的情绪,说道:
“不,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要怪就怪我本事太低,我已经学了家传的刀法,可还是没什么用。”
常国忠学的“破军刀法”在战场上威力无穷,可却根本不适用于江湖搏杀。“破军刀法”讲究大开大合,是用在两军阵前破阵用的,有威力的同时也是漏洞百出,所以就算一个武功平平的人也能破了他的刀法。
“师弟,你不要心急,武功不可能一朝一夕练成,你只要静下心来,一定可以的。”
“师姐,你就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再怎么练也不可能达到马大哥的境地。要是我也能……”常国忠说到这突然止住了。
小葵知道他什么意思,问道:
“你是不是又想学《葵花宝典》了?我已经跟你说了,我答应马大哥绝不把《葵花宝典》的功夫泄露出去。”
小葵的话说完,常国忠悠悠的叹了口气。
小葵问道:
“师弟,你如果真想学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跟马大哥说呢?”
“这……”常国忠支支吾吾半天道:“我怕他拒绝。”
小葵奇怪道:
“你怎么觉得他一定会拒绝你呢?”
“你想啊,如果《葵花宝典》可以随随便便传给别人的话,费冲他们跟了他那么多年,怎么不见马大哥教他们《葵花宝典》的功夫。”
“照你这么说的话,为什么马大哥把功夫传给我了呢?”
“你……你当然跟费冲他们不一样了。”
常国忠说这话时语气怪怪的,小葵也听出了些什么,说道:
“你和费冲他们也不一样,我总感觉马大哥对你好像另眼相待。”
“这话怎讲?”
“比方说,你刚一进锦衣卫,马大哥就推举你做了总旗官,你起步就比别人高了两个台阶。还有上次从非洲回来,马大哥特意在皇帝面前为你表功,这难道不是对你另眼相待?我想你提出向他学的话,马大哥应该不会拒绝吧。”
“这……”常国忠想了想觉得小葵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也许自己真应该试一试,当面向马大哥提出来。
“好了,你好好休息吧。”
小葵说完便出去了,常国忠也躺床上休息了。
两个人的对话全被郑和听在耳中,他大致猜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常国忠找到小葵后,开始在南洋四处打抱不平,哪里有坏人他们就杀到哪里,制服了坏人之后就问他们认不认识小葵的杀母仇人,希望用这种方式找出真凶,这当然不可能了。常国忠还特意记得郑和向他交代的,让他保护好小葵,所以每次常国忠都是打头阵,看出对方虚实之后小葵再出手。
让郑和欣慰的是,小葵没有忘了自己的保证,没有擅自把《葵花宝典》教给别人,特别是常国忠。不过接着让郑和颇为头疼的是,万一常国忠真的向自己提出要学《葵花宝典》,自己该如何应付?
郑和接着装睡了一会,听到常国忠的呼吸平稳之后,郑和假装醒了过来,出了店房,直奔七义岛。七义岛上童四海已经做好了准备,他派自己一个心腹下人童小鱼假装受害者,去找马三宝就说自己家的田地被童四海霸占了,自己的老爹也被童四海打死了,马三宝听到这样的事肯定会找上门来。为了把戏做足,童四海特意买了一口棺材,找了一具年纪大的尸体冒充童小鱼的老爹放进棺材里。跟着郑和带着童小鱼到了小葵他们落脚的客栈,郑和让童小鱼进去,自己则在暗处保护。
童小鱼进客栈之前,先酝酿酝酿情绪。他回忆了一下几年前亲爹真死的时候,自己什么心情,这么一回忆才想起来,自己当年一点都不伤心,反而因为能继承家产感到很高兴。童小鱼赶紧换个事情回忆,什么事情自己最伤心呢?童小鱼想起来了,那就是三年前,童四海最宠爱的一个小妾死的时候,那次童小鱼是真伤心啊,哭的死去活来,哭的仿佛自己亲妈死了似的。就是那时童四海觉得童小鱼孝心可嘉,把他收为自己的心腹。童小鱼之所以那么伤心是因为那个小妾和童小鱼早就暗送秋波了。可那毕竟是三年前的事了,童小鱼都快忘了那个小妾长什么样了,他现在又有了新欢,哪里还会悲伤。
郑和见童小鱼站在门口半天不进去,问道:
“你怎么还不进去?”
“我酝酿酝酿情绪,等会好演的像一点。可我怎么也哭不出来,这可糟糕。”
“你不就是想哭出来吗,我有办法。”
童小鱼眼前一亮:
“什么办法?”
还没等童小鱼反应过来,郑和“啪”的给了他一个大嘴巴子,郑和当然不会用上全力,那也是够狠的了,童小鱼只觉得嘴里一咸,牙都掉了,脑袋被打的嗡嗡直响。郑和跟着对着童小鱼的肚子又来一拳,这一拳打的童小鱼五脏六腑像是翻江倒海一般,童小鱼几乎把午饭吐了出来。郑和又抓住童小鱼的手臂,只听“咔嚓”一声,把手臂折断。童小鱼疼得是哇哇大叫,眼泪鼻涕哗哗的往外流,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问道:
“你干什么打我!疼……疼死我了。”
郑和蹲在地上面带微笑道:
“你不是说想哭出来吗?你看你现在哭的多伤心啊,马三宝肯定看不出来你是在演戏。而且你想一想童四海要是真的杀了你父亲,可能放过你吗,他肯定要对你一顿胖揍,我这算是替你家老爷出的手。”
郑和这话说的让童小鱼无可辩驳,他只得一脸委屈道:
“那你也不至于下手这么狠吧。”
“下手狠一点,才能像真的啊。快去吧,趁你这副惨像赶紧去找马三宝吧。”
童小鱼无可奈何,揍已经挨了,他又打不过郑和,只好忍气吞声,跑进了对面的客栈。
郑和看着灰溜溜跑掉的童小鱼,肚子里面一阵好笑。郑和之所以刚才下手那么狠还有一个原因,童小鱼和童四海一样沆瀣一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教训一下他何乐而不为呢。
童小鱼连哭带叫的冲进了客栈,把里面的人吓了一跳,店小二出来道:
“干什么的,快出去,快出去,药房在对面呢。”
童小鱼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找马三宝马大侠的,他在这吧。”
以前倒也有人到客栈来找过马三宝,不过从来没有像童小鱼这么惨的,看他的惨像店小二心说这里面不定有多大委屈呢。于是店小二赶紧把他引到了楼上“天”字间。
小葵早听见楼下的骚动,她赶紧把胡子粘好,衣服穿好,开门一见童小鱼当即吓了一跳,只见他满嘴是血,一边脸颊肿的高高的,胳膊好像还断了。童小鱼见到小葵,急忙扑在她脚边,哭道:
“马大侠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隔壁的常国忠过来道:
“兄弟,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先起来。”
常国忠说着把童小鱼从地上搀起来,童小鱼声泪俱下道:
“马大侠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你要不给我做主,我们全家都没活路了。”
小葵道:
“你放心,我肯定替你做主。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还有是谁把你打成这样?”
“是童四海,他霸占了我家的田地,我和我父亲找他们家理论,结果他们把我父亲活活打死,我也被他的家丁打成这样。”
小葵一听嚯的一下站了起来,眼睛里像喷出火一般。常国忠都被小葵的样子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见小葵这么生气。
小葵一拍桌子道:
“好你个童四海,我正想找你好好算算账呢。”
常国忠听小葵的语气,好像认识这个童四海,而且两个人还有过节。
“走!带我去找童四海!”
童小鱼连忙带着小葵和常国忠出了客栈,直奔七义岛。郑和一路在后面跟着,小葵和常国忠根本没有察觉。
到了七义岛,小葵三人直奔童四海的家,小葵也不客气直接一脚踢开大门。童四海的家丁倒是早知道马三宝会来,不过这一脚还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众家丁上前道:
“这是童岛主的家,谁敢在这儿放肆!”
这人的话刚说完,就被小葵一脚踢飞,吓得其他家丁顿作鸟兽散。
小葵站在院子里冲里面大喊:
“童四海,你给我滚出来!”
童四海假装刚听到外面的喧闹,从内堂出来一看刚要说话就愣住了:童小鱼领回来的这两个人没有一个是马三宝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童小鱼弄错了?
童四海向童小鱼连使眼色询问怎么回事?童小鱼则不住地向小葵示意。
小葵见童四海眼睛瞪着童小鱼,看了一眼童四海,又回头看了一眼童小鱼,童小鱼吓得赶紧低下了头。小葵以为童小鱼是被童四海吓得,当即向童四海叫道:
“童四海,你还敢这般放肆,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童四海不以为然道:
“你谁啊?竟敢在我家如此大言不惭。”跟着对童小鱼道:
“童小鱼,老子放你一条生路你不走,我看你是给脸不要脸,自寻死路。你以为找个人给你撑腰就好使了?你找的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童小鱼按照事先约定好的回答道:
“你可听好了,这位便是马三宝马大侠!”
童四海放声大笑道:
“哈哈……休要唬我!他根本不是马三宝。”
小葵干脆的回答道:
“不错,我根本不是马三宝,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