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移步到了寺庙后面的坟地,这里整整齐齐的立着一块块墓碑,墓里埋葬的除了本寺的僧人之外就是那些没有治好病客死异乡的病人。摩罗什尼之所以这么做一方面是因为把尸体运回去太过费事,另一方面摩罗什尼大师也想表达一下未能救活死者的愧疚,让那些自己没治好的人死后安葬在庙里,这样的话他就能每日念经替他们超度,争取下辈子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对于摩罗什尼这样的慈悲心肠,所有人都感动不已。
众人围拢在第三排右边数第四个墓碑前,当时正值仲夏时节,坟包上面长满了杂草,这也证明事先没有人打开过这个坟墓。
摩罗什尼大师最后再确认了一遍,老妇态度还是没变。摩罗什尼大师见此下令打开坟墓,当即几个僧人加上帮忙的香客,三下五除二不一会的功夫就挖开了坟墓,露出里面的棺材。接着有人跳进去,用撬棍撬开棺材板,棺材本身质量就不好,现在已经快烂了,没撬两下就打开了,棺材盖一开里面露出了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
老妇看到这个结果,感觉腰膝一软当即瘫在了地上。
口中喃喃道: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当然是摩罗什尼大师早有准备。当年他给人治病的时候,会挑选一些目标,用自己的内力封闭她们的气息,在别人看来就是死了,然后他会把目标的尸体埋在庙里的墓地中。等到死者的亲人走后,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把坟墓挖开,把人从里面弄出来囚禁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摩罗什尼大师知道他计划中有一个漏洞,万一将来有人要检查坟墓里的尸体就会露馅,所以摩罗什尼大师在把目标换出来的同时也会埋进去一个刚死的女性尸体,这样就可说是天衣无缝了。
正是因为摩罗什尼大师当年就有这些准备,所以他才这么有恃无恐。他几乎已经把所有的细节都想到了,只要这个无名姑娘无法表达自己的意思,无论对方拿出什么证据,摩罗什尼大师都能凭自己的口才驳倒对方,再加上自己在众人心目中无与伦比的崇高地位,说他监禁残害无名姑娘,这话鬼都不信。
结果揭露的那一刻人群中也是炸了锅,纷纷指着老夫妇二人骂道:
“骗子!现在露馅了吧!”
“敢诬陷摩罗什尼大师,我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吧。”
“把他们吊死!”
“对!把他们吊死!”
“女施主,结果你已经看到了,这位姑娘确实不是你的女儿,请把她交给我们照顾吧。”
摩罗什尼大师对还瘫坐在地上精神恍惚的老妇说道,同时他示意两个僧人把无名姑娘拉走。
无名姑娘还是紧紧的抱着老妇不愿意撒手,头埋在老妇的怀里。僧人们费了好半天劲才把她们二人分开。
“不会的,我不会弄错的,我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女儿都认错呢?”
“女施主,也许是您太过思念自己的女儿才会弄错的。”摩罗什尼大师继续装作宽宏大量的样子劝慰道。
“大师,一定要好好的惩罚他们,要不然不足以挽回大师您的名誉。”人群中有人提议道。
“哎……”摩罗什尼大师摆了摆手说道:“这位女施主只是思女心切而已,她何罪之有呢?出家人慈悲为怀,他们老来丧子本就已经很可怜了,我怎么忍心再惩罚他们呢?”
“您的意思是就这么放过他们吗?那您的名誉怎么办?别人要是传些闲言碎语该怎么办?”
“哎……”摩罗什尼大师又摆了摆手道:“老衲这把年纪了,名誉又有何用,而且事实上证明我是清白的。”
“就怕将来有人说些闲言碎语,对您不利。”
“那又有什么关系,出家人‘跳出红尘外、不在五行中’,我既然已经不在红尘中,又何必在乎红尘人的说法呢。”
众人纷纷为摩罗什尼大师的崇高境界叹服道:
“大师的境界真是高啊。”
“可是……”摩罗什尼大师突然话锋一转道:“我想这件事应该不是这两位施主自己的主张,我看他们都是本分的老实人,不像是会诬陷别人的人,我觉得这件事背后应该另有主谋。只要你们把指使你们的人说出来,老衲绝不为难你们。”
老夫妇二人一听愣住了:
“什么指使?”
“就是要你们来找老衲对质的人?他是谁?只要你们说出来我就放你们走。”
“没有啊,没有人指使我们啊,我们是自己要来的。”
老夫妻的回答立刻引起了众怒,有人叫骂道:
“大师已经够慈悲的了,你们还不说实话吗?”
“我们说的就是实话。确实没有人指使我们。”
众人当即更加恼怒道:
“看样子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他们是不会说实话了。”
“对!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一看众人有了杀气,老夫妻二人急忙用手臂护住自己的身体,惊恐道:
“你们要干什么?”
当即就有一个信徒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的问题:这人手里拿着铁锹,一下子就打在了老汉的后心,老汉一个踉跄疼得几乎背过气去。老妇见老伴受伤了急忙扑过去护住,叫道:
“你们要干什么!快住手!”
“快点告诉我们是谁背后指使你们的。”众人围着老夫妻厉声质问。
“没有就是没有,你让我说什么啊?”
围着老夫妇的几个信徒,双眼因为充血变得通红,双手紧紧地握着刚才用来挖坟的工具,怒道:
“你说不说,不说就打死你们!”
“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知道是谁啊。”老妇抱着老汉痛哭道。
这时一个信徒忽然起了杀心,见老妇这般嘴硬当即一狠心道:
“好!你既然这么护着你的主子,我就成全了你。”说着高高跃起,一锄头正好打中老妇的脑袋,当即打得她脑浆迸裂而死。
无名姑娘当时正被两个僧人往后拉,离得不是太远,脑浆溅到她的身上,她当然不能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觉得像火炭一般的灼热,烧灼着自己的皮肤。无名姑娘似乎有所感应,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气,一下子就挣脱了两个僧人的束缚,扑到老妇的尸体上,抱着尸体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而老汉见自己老伴被杀,也扑了过去,抱住无名姑娘和老伴哀嚎道:
“老婆子!你不要死啊!”
嚎哭了几声之后,老汉突然站了起来,把头转向刚才杀死他老伴的信徒,眼睛里像要喷出火一般,怒目而视道:
“我跟你拼了!”老汉说着便扑了上去。
老汉毕竟岁数大了,加上刚才后背中了一铁锹,被对方一闪身便躲了过去。旁边另一个拿着锄头的信徒,对着老汉的后背来了一锄头,锄头刺进了老汉的腰上,老汉疼得“啊”的大叫一声。跟着另一个拿着铁锹的信徒,对着老汉的脖子一刺,便刺破了对方的气管,老汉脖子一歪也死了。
短短几分钟之内,老夫妇二人便命丧佛门清净之地,这让围观的信徒们震惊不已。等那几个行凶者回过神来的时候,也略微感觉有些后怕。看着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真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干的。当时正在佛陀寺疗养的法蒂玛一直在人群外围观,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等她想出手救老夫妇的时候已经晚了。
摩罗什尼大师看着惨案发生,口念佛号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两位施主既然不想说出幕后主使之人,我们何必强求他们呢,最后竟弄出了血案,真是罪过罪过。”摩罗什尼大师说完双手合十,双目微闭,口中默念经文,俨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周围的信徒见摩罗什尼大师这么做,也照着双手合十,双目微闭,口中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上百人一起念诵,场面蔚为壮观。只有一个人想发出声音却发不出,那就是无名姑娘。此刻在众人的“南无阿弥陀佛”声中,她抱着自己的亲生母亲,想哭哭不出来,想叫叫不出来。
摩罗什尼大师默念了一段经文之后重又睁开了眼睛,不说话但是不住地唉声叹气,似乎在惋惜两条生命的流逝。
刚才行凶的几个人这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显得诚惶诚恐。要知道在佛门清净之地杀人是很大的罪过,他们都在忧虑这件事会不会影响他们来世的业报。
旁边一个信徒看出了这几个人的忧虑,便道:
“大师,这几位施主确实有些过于冲动,但是也不能全怪他们,这两个人为虎作伥,受人指使来诬陷您,事情败露之后还不肯把幕后主使的名字说出来,这般宁顽不化有此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大师您不必过于自责,这几位施主也是在惩奸除恶,算得上功劳一件。”
刚才行凶的几个人盯着摩罗什尼大师的脸,看他有什么反应。
摩罗什尼大师微微点了点头道:
“施主说的也有道理,他们今生罪孽满身,早死早超生,希望他们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摩罗什尼大师的话算是认可了这位施主的观点,行凶的几个人这才松了口气。
“幕后指使他们的到底是谁?这个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权势能让这两个人如此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人群中有人问道。
众人跟着议论纷纷,因为老夫妇已经死了,人们便只能猜测。
“我觉得幕后指使他们俩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残害这位无名姑娘的人。”
众人一琢磨还真有这种可能,便都附和道:
“有可能。”
“他让他们来诬陷摩罗什尼大师明显是转移大家注意力,好让他自己洗脱嫌疑。”那人接着分析道。
“可是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权力让人替他卖命呢?”
“果阿这儿权力最大的当然就是国王了。”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而站在人群外围观的法蒂玛却看清说这话的是寺里的一个僧人。
这句话当即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大家觉得这种猜测非常合理,再一想起法蒂玛的丈夫阿米特巴平时的所作所为,觉得更加合理了。
“我听说阿米特巴很是好色,据说他有一百多个妃子,还不满足,昨天又强行霸占了我的一个远方亲戚家的表妹。”人群中一个中年妇女说道。
她这么一说当即引起了众人的兴趣,众人把他们听到的关于阿米特巴如何好色残忍的传闻纷纷添油加醋的讲了出来。
“他听一个从西方一个叫英吉利国家来的人说西方国家的领主都有一种叫初夜权的权力。”
众人问道:
“什么叫初夜权?”
“就是这个领主治下的臣民有结婚的,新娘子结婚的第一晚不能和自己丈夫睡,要先和领主睡。阿米特巴听说这件事之后,也想在果阿执行这种制度。”
众人一听都“啐”了一口,纷纷骂道:
“呸!他就是个畜生!”
“他该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阿米特巴说按照他们穆斯林的律法可以娶无数个老婆,于是他见到漂亮的女的就霸占回宫里,玩够了就抛弃。我有一个亲戚就是这样,好好的走在大街上,被他看见了,据说在大道上就把她污辱了,然后带回了后宫,据说天天淫乐,没几天就玩腻了,扔出了宫。你想这样的人谁还敢要,到了三十多还嫁不出去,最后想不开投河自尽了。”
人们听了这个故事对阿米特巴更是恨之入骨,她讲的只是一个例子而已,殊不知像她说的这样被阿米特巴糟蹋的女孩有的是。
众人跟着对阿米特巴又是一阵咒骂。
法蒂玛在人群外听这些人咒骂自己的丈夫,心里毫无波澜。她注意到讲这些故事的大多是一些妇女,她们讲的时候往往添油加醋,有的是听别人说的,有的是别人干的坏事此刻全都安在了阿米特巴的头上,甚至有的完全是胡编乱造的。
众人一个接一个讲自己的故事,一个比一个惨,一个比一个离奇,阿米特巴的形象变得越来越残暴、淫荡、无耻,到最后这群人好像在举行一场故事大会,看谁讲的故事最吸引人,最能表现阿米特巴的丑恶。
“我有一个朋友,原来在宫里当宫女,就因为一次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居然被他吊起来打了整整三个小时,打的全身没有一块好的地方,这还没完,阿米特巴还把她关在一个狗笼子里,不给吃不给喝,放在太阳底下暴晒三天,我这个朋友差点没死了。”
这人讲完之后,又有一个人讲了一个她“朋友”的故事,这个故事更加的残忍血腥,阿米特巴的形象更加的丑恶,自然人们的咒骂声和唾弃声也更大。这个故事大会不用人们举手投票,人们用咒骂声和唾弃声投票,以此来评价一个故事的好坏。
“那他干出这种事情来就再正常不过了。”一个男人指着无名姑娘说道:“我猜肯定是这位姑娘对他宁死不从,他才折磨她、摧残她,把她害成这样的。”
男子的话立刻引来了众人的响应:
“说得对,肯定是他做的。”
“只有阿米特巴这样的畜生才干的出这种事。”
“走!我们去找阿米特巴算账去!”
众人纷纷响应道:
“对,找他算账去!”
围观的法蒂玛一听人们把怒火转向了自己的丈夫,自己虽然和他没什么感情,但是毕竟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法蒂玛怕殃及池鱼,牵连到自己,急忙扭头想溜掉。哪知这时有人说道:
“我听说阿米特巴有一个叫法蒂玛的妃子现在就在寺里养伤,她在哪?”
这人这么一说,众人立刻开始四处寻找法蒂玛的身影,有眼尖的人一眼便看见要溜走的法蒂玛,当即指着法蒂玛叫道:
“她在那!”
众人刷的把目光都落在了法蒂玛的身上,法蒂玛赶紧停了下来,回身一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感觉很是不舒服。
这时人们看到她肩膀上缠着绷带,不知道的人就小声问道:
“怎么回事?她怎么受伤了?”
旁边的人其实不知道法蒂玛的伤是怎么来的,但是这个时候自然而然回答道:
“听说是被阿米特巴打的,要不然她怎么不在宫里养伤,非要到庙里来,肯定是阿米特巴要害她,她就躲出来了。”
这人编的有鼻子有眼的。
另一个人补充道:
“前几年听说她还离宫出走过一段时间,听说回了满剌加自己娘家,然后是阿米特巴带着舰队把人给抢回来的。”
众人都盯着法蒂玛看,看得法蒂玛心里面直发毛。
“法蒂玛殿下,我们要去找阿米特巴理论理论,请您跟我们一起去吧。”
“这……”法蒂玛低头有些犹豫,众人见她这个样子以为是害怕阿米特巴的暴行,不敢跟众人去,于是都给她鼓劲道:
“殿下,您不要害怕,我们会帮您讨回一个公道的。还有这位姑娘,”众人指的是无名姑娘:“我们也会一并帮她讨回。”
“这……”法蒂玛不想卷入其中,于是想着如何脱身,但是众人根本不给她机会,直接推着她向王宫进发,同时人们把老夫妇的尸体装在一辆平板车上,有人推着走在众人前头开路,不多时就到了王宫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