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决定下来之后,第二天一早李义秋就带着两个证人去了麦加大营,进去之前他先做好安排,叫满剌加、木骨都束、古里三支人马,一方面提防“王景弘”,一方面包围古里大营,如果他一个时辰之后还不出来,他们就进攻。
哈立德在中军大帐接待了李义秋三人,几个人分宾主落座,哈立德先客气道:
“李老弟,今天有什么要事吗?”
李义秋脸上明显有心事,半天没说话,看的哈立德心里直犯嘀咕。
犹豫了半天,李义秋直奔主题说道:
“哈立德,今天我是来当和事佬的。”
“和事老?”
“对,就是前几天你们和维卡斯他们的事。”
哈立德面色一沉说道:
“怎么?维卡斯他们决定赔礼道歉了。”
哈立德一句话就把李义秋的道给堵死了。哈立德和维卡斯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一碗水很难端平,如果继续执着于到底谁对谁错,这个矛盾休想解开。
“这件事咱们先别管谁对谁错,我觉得要想解决问题,还得是你们双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维卡斯准备坐下来谈了?”哈立德问道。
李义秋替维卡斯做主道:
“对,他想和你好好谈谈。”
“既然他想跟我谈,为什么他自己不来呢?”
“因为……因为……”李义秋突然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李老弟,你要有什么话请当面说清楚。”
“好,那我就说了,他不来是因为他不敢。”
“不敢?他怕什么?”
“他怕他进得来出不去,其实说实话我也是仗着胆子才敢进来的。”
哈立德有点糊涂了,问道:
“我这又不是刀山火海,你为什么也害怕?”
李义秋心想横竖都是个死,干脆直话直说道:
“因为我怕你把我交给‘王景弘’。”
哈立德更听不明白了:
“我为什么要把你交给‘王景弘’。”
李义秋突然反问道:
“昨天晚上,‘王景弘’来找过你吧?”
哈立德瞬间脸色一变,心说昨天晚上“王景弘”来找自己的事李义秋是怎么知道的。
哈立德当即否认道:
“‘王景弘’怎么可能找我呢?你这是听谁说的?”
“不是听谁说的,而是有人亲眼所见。”
李义秋说着一指跟着自己的两个明军。其实这两个人一进来哈立德就觉得奇怪,他以为这两个人是李义秋的手下,但李义秋的手下怎么穿着明军的衣服呢?
李义秋接着说道:
“昨天晚上,他们俩亲眼见到‘王景弘’进了你的大帐呆了一会才离开。你们说是不是?”
两个人看了看哈立德,又看了看李义秋,然后才小声回答道:
“是,昨天晚上我们看到有个人影嗖的一下进了帐篷里,呆了一会又嗖的走了,从衣服上能认出是‘王景弘’。”
哈立德假装镇定道:
“笑话,我昨天晚上一觉睡到大天亮,根本没有人来过。再说了,如果‘王景弘’真的来过,凭他的身手你们怎么可能发现呢?”
两个人赶紧说道:
“我们一直盯着你的帐篷,所以才能发现。”
哈立德一听一下子就恼了:
“你们竟敢监视我,谁叫你们这么干的?”
两个人回答道:
“是……是维卡斯叫我们这么干的。”
哈立德当即抓住这个话茬转移话题道:
“好啊,我就知道维卡斯他没安好心,竟然专门安排人监视我。”跟着哈立德转向李义秋发怒道:“李老弟,你还说维卡斯想跟我好好谈谈,我看他是想给我摆下鸿门宴吧!”
李义秋想解释一二,刚想说话被对方抢先说道: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也不知道维卡斯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么偏袒他。”
然后哈立德冲着帐外喊道:
“来人,送客!李老弟,恕不远送了。”
说完哈立德把身背过去,不再理会李义秋。
这下李义秋脸上无比尴尬,他本来是来质问哈立德的,谁承想不仅被对方岔开了话题,还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帐外进来几个水手,李义秋只能无奈离开。他刚走到门口,忽然瞥见帐篷角落里有个红色的东西,李义秋停了下来,仔细一看原来是剑柄后面的剑穗,只有中式宝剑后面才有这种东西,哈立德的帐篷中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李义秋看着这个剑穗有点眼熟,绝对在哪里见过,李义秋仔细一回忆,忽然记起来了。
哈立德背着身听见李义秋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心里纳闷于是转回身来,看见李义秋走到角落把地上的剑穗捡了起来,看到剑穗哈立德也很诧异,他也弄不明白自己帐篷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李义秋拿着剑穗走到哈立德面前,问道:
“哈立德,这是什么?”
“不知道。”
李义秋知道他在装糊涂,说道:
“这是剑穗,只有中式宝剑才有剑穗,你的大帐里怎么会有?”
哈立德心里咯噔一声,暗想难不成是昨天晚上‘王景弘’掉在这的?但他今天早晨明明叫人打扫过大帐,怎么没发现这个东西。
“我也不知道它怎么出现在我这。”
“而且这个剑穗不是别人的,正是‘王景弘’的。你们两个说,是不是?”
李义秋示意两个明军过来看一下,两个人仔细一看,赶紧点头道:
“是,是,正是王大人佩剑上的。”
“你现在还有何话说?你还敢说‘王景弘’昨天晚上没有来过吗?”
哈立德现在哑口无言了,只能颓然道:
“好吧,昨天晚上‘王景弘’确实来找过我。”
“他找你做什么?”
“他说他要向我投降。”
李义秋一听有些意外:
“什么?‘王景弘’要投降?这不可能吧,他前些天还说要死战到底呢?怎么突然要投降了。”
“这不奇怪,他知道自己已经山穷水尽了,当然要先想好出路。”
李义秋还是有些将信将疑,问道:
“你们没有谈别的?”
哈立德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以一个穆斯林的名义起誓,我说的句句是真,如果有半句假话,就让真主降罪于我。”
李义秋见哈立德如此郑重的发誓也就信以为真了,接着他向哈立德告辞,回去把这件事告诉了维卡斯。
维卡斯一听,当即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对李义秋说道:
“不,不,不,哈立德还是在骗你。”
“你怎么知道他在骗我?”
“很简单,你刚开始问他‘王景弘’有没有找过他的时候他就撒了谎,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撒第二个谎呢?而且如果‘王景弘’找他是要投降,这种事哈立德为什么要隐瞒,明显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定,‘王景弘’投降根本就是诈降,他们两个串通好了,对我们不利。”
李义秋一听维卡斯分析的好像有几分道理,可哈立德发誓时候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到底该相信谁呢?李义秋现在也有点糊涂了。
“依你说该怎么办?”李义秋询问道。
“哈立德要想证明自己的忠心,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王景弘’引出来,咱们趁机杀掉他。这样宝船上的人必定投降。如果他有半点犹豫,就说明他和‘王景弘’已经串通好了。”
李义秋一听这个主意不错,如果能杀掉“王景弘”,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李义秋当即同意维卡斯的主意,回去和哈立德说让他把“王景弘”引出来杀掉。
哈立德一听这个要求,不由得眉头一皱:他把“王景弘”投降的事说出去本就已经很对不起“王景弘”了,如果再设计把他杀了,自己实在是于心不忍,于是询问能不能只把他引出来而不杀掉。
“怎么,你下不去手吗?”
哈立德立刻否认道:
“并不是,只是我觉得咱们和‘王景弘’之间没有深仇大恨,人家都同意投降了,为什么非要置于死地不可呢?”
在李义秋听来,哈立德就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他越来越觉得这里面有阴谋。对李义秋来说杀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处理方式,既能瓦解大明船队的抵抗,又能从根本上杜绝“王景弘”和哈立德联手的风险,可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哈立德一看李义秋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只好把话收了回去。
“好吧,既然你们决定如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今天晚上就去找‘王景弘’,把他约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
“不。”李义秋说道:“你不能去,得换别人去。”
之所以李义秋不同意哈立德去还是因为害怕两个人相互串通,他让别人去目的就是让两个人无法串通消息。
哈立德只能强压怒火,忍受李义秋对自己的不信任。
“你说换谁去?”
李义秋想了一下说道:
“找一个投诚过来的明军,让他去。而且最好是那种兄弟俩或者父子俩都在咱们这边的最好。”
哈立德叫一个船长下去查找有没有这样的人,不多时船长带回来两个人,两个人一看就是亲父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长得老一点,一个年轻一点。两个人刚一进来,李义秋当即命人把年轻人绑住,随即呼啦一下上来好几个人把年轻的按在了地上,父亲想上去解救儿子,也被旁边的卫兵按住。
两个人惊恐道: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抓我们!”
李义秋不紧不慢对父亲说道:
“别紧张,我找你们俩是要你帮我办一件事。你如果办成了,你们父子平安无事;如果办不成,或者你耍什么花招,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儿子是怎么死的。”
父亲问道:
“你要我做什么?”
“我要你今天晚上回宝船上,告诉‘王景弘’今天晚上午时三刻,在西北方向树林中废弃的清真寺,哈立德找他有要事相商。记住,你只能告诉他一个人,你听明白了吗?”
父亲点了点头。
“把我刚才告诉你的话再重复一遍。”
父亲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李义秋一听一字不差,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补充道:
“记住,只允许你跟他说这么一句,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说。你如果办砸了,或者把你儿子被我们扣住的事告诉‘王景弘’,我就在海滩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儿子身上的肉一点点割下来。”
父亲看了看自己儿子,眼神中满是慈爱,之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定好送信的人之后,李义秋叫人把他们俩押下去。之后就是布置陷阱了,要伏击像“王景弘”这样的高手,人少了不顶用,人多了又容易暴露,所以安排的人马必须尽可能精锐。
哈立德问道:
“李义秋,我这边需要出多少人手?”
“你……你不用带人。你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哈立德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了,当即嚯的一下站了起来怒道:
“李义秋,你什么意思!我已经忍你半天了,刚才我要送信,你不让我去;现在又不让我带人手,你到底什么意思你直说!”
李义秋也站了起来,不过他不像哈立德这般激动:
“好,那我就直说了。我现在还无法完全相信你,什么时候你把‘王景弘’杀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完全相信你。到那个时候,你就是让我给你磕头赔罪也没问题。”
哈立德正在气头上一甩手撂下话来:
“不用等那个时候了,你不是不信任我吗,好,我不管了,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李义秋立刻反手一将:
“这么说你还是和‘王景弘’密谋好了。”
哈立德瞬间被气得浑身乱颤,最后无奈只能让步:
“好!好!我谁都不带总行了吧。不过我告诉你,就这一次。赶紧杀掉‘王景弘’,然后咱们各奔东西,以后最好老死不相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