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欢不想看到蒙古人自相残杀,更何况他们这时正面临着大明大兵压境,如果这时候他们和鞑靼打起来,就会让大明坐收渔人之利。脱欢心中暗想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出言约束自己的部众道:
“大家冷静,切莫动手!切莫动手!”
跟着脱欢冲着阿鲁台大纛的方向喊道:
“阿鲁台,你这是何意?为何如此对我?”
阿鲁台正想找他对质,示意士兵放他过来。于是脱欢和也先两个人骑马到了对方近前。
“阿鲁台,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鲁台冷冷回道:
“你干的好事以为我不知吗?”
脱欢万分困惑:
“我干什么了?”
“汉人有句话叫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着阿鲁台从怀里把那封信取出来扔给脱欢道:“我看你还有何话说。”
脱欢赶紧展开信一看,当即吓得额头上冷汗直冒,问道:
“这封信你是从哪得来的?”
“是从你的宝贝儿子哈萨尔那里偷来的。”
“这……这里面肯定是有误会,我儿子绝不会做这种事。”
“事实具在你居然还在这里狡辩,信上面写的分明,你们已经和大明串通好了,要置我于死地,你再狡辩也没有用了。”
也先从父亲手里接过信一看,心里也吃了一惊,但随即恢复镇定,他一眼便看出这肯定是大明使得离间计。他根本不相信自己弟弟会与大明勾结,再联系朱棣给弟弟又送衣服又送金银珠宝的,这明显是让人误以为瓦剌和大明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
也先非常肯定道:
“大汗,我看这是朱棣使得离间计,请大汗万莫上当。”
阿鲁台自是不信,他不仅有这封信,还有巴布尔亲眼所见所闻。
“你如何解释这封信?”
也先微笑着说道:
“这不过是诱饵而已,他们故意写下这封信,让你们偷去,我想我弟弟恐怕都不知道有这封信。”
“好!既然如此,找哈萨尔前来对质。”
也先非常痛快的答应了,他刚要回身去叫弟弟,阿鲁台叫道:
“等一下,你去岂不是给你弟弟通风报信。我派人去,而且你们父子不能在场。”
脱欢父子只等答应下来,退到远处。
阿鲁台叫人去请哈萨尔。哈萨尔正守在母亲身边看守大营,他们娘三眼见着脱欢去了半天也不见回来,心里面都有些担心。正惶恐不安时,忽然见从对面飞奔过来一人,说道:
“大汗请哈萨尔王子过去。”
哈萨尔不禁起了疑心,反问道:
“我父汗和我哥哥呢?”
“他们也在。”
“为什么不是我哥哥来叫我?”
“这我不知道,我只奉命来请哈萨尔王子。”
两个人说到这,宝日公主在一旁提醒道:
“哥哥,小心是陷阱?”
哈萨尔摇了摇头道:
“我也不知道,可现在我没有办法拒绝。”哈萨尔为了以防万一,临走前小声嘱托母亲道:
“母亲,如果过了半个时辰我和哥哥、父亲还没有回来,你一定要突出重围回瓦剌本部,让我其他的兄弟给我们报仇雪恨。”
张氏也不是个普通的女人,她跟随自己的丈夫东征西讨多年,当即冲着儿子点了点头,用坚定的目光送他走。
哈萨尔来到阿鲁台面前,但是不见自己的父亲、兄长,疑心更大了。
“我父亲和我哥哥呢?”
阿鲁台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把信扔给他问道:
“这封信你可认得?”
哈萨尔糊里糊涂的接过信一看,大吃一惊。
“这封信从哪来的?”
巴布尔站出来说道:
“这封信是我亲眼看着汉人的那个老臣塞进你那件旧衣服里的。”
“这……这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有这么一封信。”
哈萨尔的表情非常真实,看不出一丝作假的痕迹。
“你在大明的这些天你和他们商定了什么事情。”阿鲁台接着问道。
“我们根本没商量过什么事情。”
“那他们有没有问你咱们大军的位置,还有有没有要求你弃暗投明,投降大明?”
“这些都没有。”
“笑话!难道大明抓了你这么多天,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整天和你吃喝玩乐了?”
“对呀,就是成天吃喝玩乐。”
阿鲁台被哈萨尔的话差点气歪了鼻子,他把眼睛一瞪怒道:
“你们要是没有什么阴谋,朱棣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又是好吃的,又是好穿的,临走还送你大量金银珠宝,你是不是把我当白痴了。”
哈萨尔也是满脸的困惑,说道: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反正横竖不怕死,他们给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给什么东西我也照单全收。”
在不远处听了半天的脱欢这时候站出来说道:
“大汗,这回你都听到了,犬子没有半句虚言。朱棣这么做就是要让你误会我们和大明有什么阴谋,请你千万别上当,我们要是自相残杀,得利的只能是那些汉狗。”
阿鲁台还是有些不信,一方面是他本身就很固执,更主要的是他们说的只是一面之词,还是没有证据能证明他们和汉人没有勾结。
“你们说的这些我还是不信,除非你们能拿出实际行动来?”
“什么实际行动?”脱欢问道。
“你要想证明自己是真正的蒙古人,就该和大明决一死战。而且要你部在前我部在后,一旦你敢临阵倒戈,小心你后面的弓箭不长眼睛。”
阿鲁台的用意很明显,一是让瓦剌部先当炮灰,二是防止脱欢反戈一击。
脱欢一听不禁眉头一皱:
“你的意思是现在就进攻明军,和他们决战?”
“对!只有这样你才能自证清白。”
脱欢想了想,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也先,问问他的意思,只见也先面露难色,因为他心里清楚现在决战的时机还不成熟。
阿鲁台一看对方有些犹豫,嘲讽道:
“怎么?你觉得很为难吗?如此胆怯,你要么是被朱棣吓破了胆,要么就压根没想和朱棣打。”
对方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脱欢不想打也得打了。
脱欢慨然道:
“一个小小的朱棣何足挂齿,我这就给他下战书,约定时间地点,一绝雌雄!”
“好!”阿鲁台喝道:“拿纸笔来,下战书。”
阿鲁台取过纸笔,就着巴布尔的后背刷刷点点也不管文采好坏写下了一封战书,约好时间地点,双方堂堂正正的打一场。写好之后让人即刻送到明军大营。阿鲁台这才撤掉包围,各自回营准备与敌人的决战。
脱欢父子三人回到斡耳朵中,哈萨尔知道自己闯了大祸,赶紧跪下来请罪道:
“父汗,都是孩儿一时不查,中了汉狗的奸计,请父汗责罚。”
脱欢阴沉着脸不说话,他知道哈萨尔本性纯真,对方的奸计又非常的狡诈,哈萨尔中计不能完全怪他。
也先在一旁打圆场道:
“父汗,这件事不能全怪弟弟,实在是对方太过狡诈了,我想无论是谁恐怕都会上当的。”
脱欢长叹一口气,有些责备的口气说道:
“哎,我以前就提醒过你,那些汉狗奸诈无比,你和他们打交道时一定要多加小心,你就是不听!”
哈萨尔低下头小声说道:
“父汗,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一定小心,他们要是再请我喝酒,送我东西我一定不要。”说着哈萨尔看见自己身上的新皮袍子正是朱棣老儿送的,也正是因为这件袍子才害的父汗被冤枉成叛徒。
哈萨尔恨透了这件袍子还有他身上穿的衣服,突然从地上跳起来,用力的撕扯衣服,把浑身上下但凡是朱棣送的衣服全都脱了下来,扔到脚底下,狠狠地用脚踩,一边踩一边骂道:
“你们这帮汉人一个比一个奸诈,没有一个好人,我与你们势不两立。”
哈萨尔这么咒骂汉人的时候可忘了他自己就有半个汉人血统,而他的母亲一个纯粹的汉人也在斡耳朵内。张氏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哈萨尔跟着把衣服扔到那几口箱子上,说道:
“我这就把这些东西都还回去!”
脱欢喝止道:
“你现在还回去又有什么用!”
哈萨尔当即愣在当场。
也先在一旁说道:
“父汗,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而是该考虑怎么应付眼前的局面。”
也先说到了问题的关键,脱欢不禁眉头紧锁,反问道:
“你说我们现在和明军开战能有几分胜算?”
也先沉吟道:
“如果我们能找到机会突袭或者设伏,大概能有一半以上的胜算。可现在我们要和明军堂堂而阵,正面进攻,恐怕胜算不足三成。”
哈萨尔立马跳出来反驳道:
“什么?只有三成?明军哪有那么厉害,他们都是贪生怕死的鼠辈,我一个人就把他们一只先锋打的抬不起头来。咱们蒙古大军如果能勠力同心,那些汉狗不足挂齿。”
也先警告道:
“弟弟,切莫轻敌,明军的实力是非常强的,否则咱们的祖先也不可能被他们从中原赶到草原。你是因为箭术高超才能在千军万马中如入无人之境,可是我大军中除了你之外都只是普通人而已。而且我听脱脱不花说,你也差一点死在明军的火器之下。你既然已经见识了火器的威力,就该知道我们想取胜殊非易事。”
哈萨尔无话可说只得把嘴闭上。
脱欢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该如何是好?”跟着脱欢好像想到了什么:
“我看咱们不如干脆投靠大明好了,反正我看阿鲁台不顺眼已经好久了。”
脱欢这话立马遭到哈萨尔的反对:
“父汗,我们怎么能投靠大明呢?如果向大明投降,将来有何面目面对列位祖先。”
“哎。”脱欢解释道:“我当然不是真的要投靠大明了,这只是一种权宜之计罢了。我们先假意顺服,等到以后时机成熟了再倒戈一击也不迟。”
也先想了想,摇头道:
“父汗,不可,现在投靠大明时机不对。如果现在投靠大明,帮着大明打败鞑靼,对咱们没有任何好处。咱们虽然和鞑靼之间常有龌龊,但用句汉人的话说我们依然是唇亡齿寒。今天咱们帮着大明消灭了鞑靼,我敢肯定,明天大明就会翻脸不认人,下一个目标就会对准我们。我们要投靠大明,必须等大明处于下风,自己无力对付鞑靼之时,那个时候他们才需要我们这个盟友。现在大明虽然消灭不了鞑靼,可他们依然占据上风,我们暂时还得联合鞑靼制衡大明。”
脱欢觉得也先分析的很透彻,重重的点了点头。
哈萨尔对哥哥的一片长篇大论听的是稀里糊涂,他就听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现在鞑靼依然是我们的盟友,大明依然是我们的敌人。
哈萨尔慨然道:
“父汗,这次孩儿愿为先锋,我定替您把朱棣老儿的人头取下!”
也先泼了一瓢冷水道:
“弟弟,切莫逞一时之勇,事关重大,咱们必须从长计议。现在看来开战已经无可避免了,咱们就是赶鸭子上架也得上。朱棣既然定下了这离间计,他肯定相应的早就做好了准备,只等离间计一成,我们打起来,他肯定要从中渔利。兵法上有云不要做敌人希望你做的事,如果我是朱棣,我最希望的就是蒙古人能主动进攻,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做的恰恰是朱棣最希望看到的,对于怎么打他肯定胸有成竹,相应的我想我们也应该有所准备。”
“准备什么?”
“请父汗拨给我三千兵马,以防万一。”
脱欢痛快的答应了。
蒙古人的战书一到明军大营,朱棣大喜过望,虽然没能让鞑靼和瓦剌打起来,但能让他们主动进攻也是好的。朱棣当即下令,整顿兵马,准备与敌人决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