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国忠上前敲门,门房开门一看是个叫花子,当即不耐烦道:
“走!走!走!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轰常国忠。
常国忠说道:
“老杨!是我!”
老杨听声音有点耳熟,仔细一看才认出来是常国忠。老杨赶紧往里请道:
“少爷,您回来了。少爷,您怎么这个打扮?”
常国忠问道:
“我父亲在哪呢?”
“老爷现在在书房。”
常国忠撇下老杨,径直向书房走去。
常胜的父亲是大明开国名将,武功赫赫,文采方面就差了很多。现在常胜无仗可打,就学着文人的样子,看看书,写写字,可惜他天资有限,一看上书就昏昏欲睡。常国忠敲门时,常胜正在里面鼾声大作。
常胜被敲门声惊醒,应道:
“进来。”
常国忠推门而入。常胜见进来一个叫花子,当即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认出是自己的儿子。常胜困惑道:
“忠儿,你回来了?你这是怎么回事?”常胜跟着吩咐身边的丫鬟道:
“快,去给公子取一些新衣服来,再烧好洗澡水,伺候公子沐浴更衣。”
常胜催促着丫鬟们快快行动起来,常国忠突然打断道:
“父亲,我有话想跟您说。”
“不急,不急,你先把衣服换了再说。”
不料常国忠以异常严肃的口吻说道:
“父亲,我想单独和您说一些事情。”
常胜见儿子如此严肃,心里面不禁咯噔一声:儿子突然回来,还穿的跟个乞丐似的,和自己说话还这么反常,常胜心中暗想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常胜让丫鬟们出去,同时把门关上,然后回头问道:
“儿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常国忠没有回答父亲的问题,还是一脸严肃的说道:
“父亲,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您,您却一直回避,今天您无论如何必须跟我说实话。”
常胜重重的点了点头,心中暗想常国忠这么严肃要问的该不会是那件事吧。
“父亲,我想问你,你二十多年前是不是认识一个姓王的女人,这个女人有一个女儿。”
常胜心想果不其然,常国忠问的正是自己一直不想面对的那个问题。
常胜和常国忠一样也是长叹一声道:
“既然你问了,说明你大概已经知道了,以前你也问过我,我一直回避,自从你师姐来咱们家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有些事情你一旦沾上了,就永远脱不开干系,这可能就是命中注定吧。既然如此,我今天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不错,那个女人你已经知道是谁了,她就是你师姐小葵的母亲,我确实曾经有一段时间和她好过。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只觉得两个人有感情就行。可现实并不如人意,我当时像你这般年轻气盛,还曾经想过要娶她过门,可家里所有人都反对,你奶奶把我狠狠地说教了一番,我才幡然醒悟,和那女人断绝了来往。我本以为从此以后我和她就一刀两断,再无关系了,哪知……”
常胜说到这顿了一下,摇了摇头仰天长叹道:
“哎……老天爷造化弄人,竟让你爱上了她的女儿。哎……冤孽啊!冤孽!我真后悔当初怎么就……”
常国忠听父亲说什么“冤孽”“造化弄人”,感觉两条腿都站不住了,颤声问道:
“难道说……我和小葵真的是……”
常胜不知道自己儿子想偏了,看他这般反应还以为他知道了真相受不了刺激。
常胜说道:
“你们真是孽缘。现在的你就像二十多年前的我,你和小葵简直就像是在重续二十多年前断掉的孽缘一般,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啊。”常胜突然想起刚刚看过的这句诗。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常国忠突然非常激动的质问父亲。
常胜被吓了一跳,他试图安抚常国忠道:
“为父之所以不告诉你还不是因为小葵的身份特殊,即便是现在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娶她。虽然我知道我未必能劝得动你,可是我还是要像当年你奶奶劝我一样劝劝你,放弃吧,天底下好女孩有的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找个大麻烦回家呢。你说你想找什么样的,只要你说得出来,为父就是上天入地也给你找来。”
“不!不!”常国忠轻轻地摇着头傻傻的说道:“我不要别人,我就要她,我这辈子非她不娶!”
常国忠颓然坐在地上伤心的哭泣道:
“可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常胜见儿子这么又哭又闹的,没办法只好放弃道:
“既然你这么喜欢小葵,为父也就不拦着你了,你想娶她你就娶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果这真是我们常家的命运,命运是逃不开的。但是有一点你要知道,知道这一点之后你再仔细的考虑考虑,你知道你师姐的父亲是谁吗?”
“她父亲是谁?”
常国忠痴痴地问道,同时双眼不错眼珠的看着父亲,心跳在这一刻仿佛都停止了一般,最终的答案马上就要揭晓,希望命运能对自己展开笑颜。
常胜缓缓说道:
“这是咱们常家的秘密,你一定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小葵的生身父亲就是昔日的太子爷——朱标。”
常胜说完之后,本以为常国忠会万分惊讶,哪知儿子不但不吃惊,反而放松下来,仿佛一颗石头落了地。
常胜困惑道:
“你好像早就知道了,一点都不惊讶。”
常国忠反问道:
“您能确定吗,小葵确实是太子朱标的女儿?”
“当然能确定,这是她母亲亲口告诉我的。”
“在您和她母亲好之前,我师姐就出生了,是这样吗?”
“对啊,怎么了?你这个问题问的好奇怪啊?你是不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
常国忠总算是弄明白了:幸运的是小葵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不幸的是自己已经犯下了大错。
“我以为……”常国忠欲言又止。
“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我师姐和我是兄妹呢。”常国忠低着头小声说道。
常胜听了大吃一惊:
“啊?你疯了?你怎么会这么想?”
“您以前不许我和师姐交往,我问您原因您又不说。我就以为……”常国忠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只能自己恨自己道:“哎!都是我一时糊涂!”
常国忠说的是自己一时糊涂弄出人命,常胜不知道这件事,安慰儿子道:
“我不跟你说还不是因为不想让咱们家跟太子朱标扯上关系,以前建文帝时咱们不敢,现在咱们就更不敢了。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小葵的身世了,你还打算娶她吗?”
常国忠坚定地点点头,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此生非她不娶。”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为父也不拦你了。如果真有什么祸事,就让咱们父子一起承担吧。”
常胜说着拍了拍儿子的后背,常国忠凄怆道:
“父亲,孩儿已经闯下祸事了。”
常胜大吃一惊,这才想起来常国忠还没解释他怎么一副乞丐打扮。
常胜急问道:
“儿子,出什么事了。”
“孩儿我……杀人了。”
“你杀谁了?”
“我的一个同僚,叫卜恩革。”
“他也是锦衣卫?”
常国忠点了点头。
“到底怎么回事,你仔细跟我说。”
接着常国忠把在波斯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最后说道:
“倪清当时说师姐是我妹妹,我气不过想杀了他,卜恩革从后面拦着我,我一冲动就把他杀了。父亲,我……我该怎么办?”
常胜听了事情经过,也觉得甚是棘手,若是杀个普通百姓倒还好办,现在死的是堂堂朝廷命官,按《大明律》一般人肯定是要杀头的,即使像常胜这样有爵位的恐怕也免不了责罚。现在只能希望责罚能尽量轻一些,要想这样必须找人说情,最好是能说服皇上,请皇上网开一面。
常胜当即在书房里一边来回踱步,一边脑袋中飞速旋转:自己应该找谁说情。
常国忠见父亲在书房里一圈一圈的走来走去,脸上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心中突生不忍,自己闯下的祸害的父亲如此为难,起身说道:
“父亲,既然是我闯下的祸,就让我一人承担好了。”
常胜气的直跺脚:
“糊涂!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一个人承担得了吗?”
“父亲,我就是因为害怕朝廷通缉,一路上装成乞丐从波斯回到的大明。反正现在郑和的船队还没回来,不如您再给我点银子,我继续浪迹天涯好了。”
常胜立马否定常国忠的这个主意,说道:
“你难道要这么东躲西藏一辈子吗?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学会去面对。”常胜这时突然想起了一个人,说道:
“事到如今,只能试着求求太子爷了。太子爷和当今圣上截然相反,宽厚仁爱,如果他能替你说话,应该能有几分把握让皇帝从轻发落。”
“可是太子爷会帮这个忙吗?”常国忠问道。
“我也没有把握,但总要试一试吧,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人选了。”
常胜接着说道:
“你赶紧沐浴更衣,然后咱们一起去顺天府找太子求情。”
当时大明王朝已经迁都到北京顺天府,像常胜这样没什么实权的闲散官员懒得搬,就继续留在了应天府。
父子二人第二天一早轻装简从,骑着两匹快马直奔顺天府而去。到了太子府,递上名帖,顺利的见到了当朝太子爷朱高炽。朱高炽和常胜平时没什么走动,今天常胜父子突然来访,朱高炽颇感意外。
常胜和常国忠父子一见到朱高炽,两个人就按照事先约定的双双跪倒在地,齐声呼道:
“求太子爷救命啊!”
朱高炽见二人如此大礼当即吓了一跳,赶忙扶起二人道:
“国公,何出此言啊。”
常胜当即让常国忠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讲的时候常国忠按照父亲所嘱声泪俱下,讲明第一自己当时是冲动误杀,第二这里面有倪清的挑拨,第三是装可怜。这三点招招打在太子爷朱高炽的要害上,他最受不得别人可怜兮兮的样子了,这个人心肠非常软,别人一哭他就没辙了。
常国忠最后说道:
“太子爷,求您救救我吧。”
常胜也说道:
“太子爷,我常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常家就算是绝了根了。我常家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给您了。”
太子爷朱高炽从地上扶起常胜道:
“国公,你不必担心,我肯定会帮你向皇上求情的。令郎只是一时冲动误杀人命,我想皇上应该会从轻发落。这样明天我找个机会带你们去觐见皇上。”
常胜一听心里有了点底,感激道:
“如此全仰仗太子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