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叫陈祖义,也好也好。”
严夫人根本不知道陈祖义是谁,可严恨生一听这个名字,突然惊的站了起来,说道:
“你说什么?他叫什么!”
严晓芙不敢面对自己的父亲,低着头看着地面,小声说道:
“他叫陈祖义。”
“啊!你……你竟然嫁给了陈祖义!”
严恨生气的几乎站立不住,脑袋嗡嗡直响,眼前金星乱转,好在冯妈及时上前扶住了他。
严夫人还从来没见过自己的丈夫气成这样,问道:
“陈祖义是谁啊?”
“这个陈祖义就是当年从诏狱逃出来劫走晓芙的人。”
严夫人也震惊道:
“啊?怎么会是他!”跟着严夫人问严晓芙:
“肯定是他强迫你的,对不对?你放心有你爹在,他肯定替你做主,你说他现在在哪,你爹现在就带人去抓他,把他碎尸万段。”
严晓芙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
“不,他没有强迫我,我是自愿跟他的。”
严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认定肯定是陈祖义使了什么手段,才让自己女儿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的。
“不,不可能,他是五毒门的人,他肯定对你下了什么毒,迷住了你的心智。为娘我这就去找人,无论是少林派的智音禅师还是毒手药王,我去把他们请来给你解毒。”
“娘,我都说了,我是自愿的。义哥一没对我用强,二没对我下毒,我是自愿跟他的。”
严夫人此时脑袋一阵眩晕,她赶紧蹲下来到严晓芙面前问道:
“这怎么会?你为什么要跟他?”
“因为……因为父亲。”
严恨生有些糊涂了,问道:
“因为我?”
“因为父亲把他虐待的太惨了,我是在替父亲赎罪。”
严恨生说道:
“你说的这是什么疯话?他是朝廷重犯,他遭什么样的罪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关我何事?”
“即便是他有罪,您把他明正典刑也就是了,为什么要折磨得他生不如死呢?”严晓芙反问道。
严恨生一甩袖子道:
“你这纯粹是妇孺之见!像他这种重犯最是狡诈,不对他用重刑,他岂会乖乖招认。那个陈祖义更是顽劣到了极点,我折磨了他整整三年,穿了他的琵琶骨,每天都打的他皮开肉绽,可他咬死就是不说。你说像他这么凶顽的罪犯,不狠狠地对待他能行吗?”
“您这么虐待他,他都没说,那只能说明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您应该早早给他一个了结。”
严恨生更是气急败坏道:
“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长这么大怎么还这么幼稚!小时候我怎么教你的你全都忘了吗?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太让我失望了。”
“您小时候教我的我当然没有忘,您教我做人要正直、公正、守法、不徇私情,这些我都没有忘记。”
“好,既然你说你没有忘,那你告诉我那个陈祖义现在在哪?我现在就把他抓回来。”
严晓芙摇了摇头道:
“我不会说的,父亲您也不要问了,您放过他吧。”
“你刚才不是还说不徇私情吗?怎么现在他是你丈夫了,你态度就不一样了?”
严晓芙态度坚定道:
“不,我没有徇私情。我只是觉得您折磨了他三年,足够洗刷他的罪孽了,他现在已经没有罪过了。只是父亲您,您的罪孽谁来替您洗刷?”
“我?我有什么罪?我怎么可能有罪?”
严恨生被说的一头雾水。
“您的罪孽实在是太深重了,死在您手下的无辜亡魂还少吗?您折磨那些人的时候不觉得心里有愧吗?您就不怕将来下地狱吗?”
严恨生还没有张口,一旁的严晓蓉替他答道:
“笑话!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歪理邪说。爹爹是谁?爹爹是官。自古以来官杀匪天经地义,爹爹折磨的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你到诏狱里看看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严晓蓉一番话说的深得严恨生的心意,他心里不住地点头。
严晓芙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小妹妹,说道:
“诏狱我也是去过的,里面那些人实在是太惨了。”
严晓蓉惊奇道:
“你既然去过,怎么还不明白这个道理?那些犯人的可怜都是装的,你要是不狠狠地严刑逼供,他们没有一个老实的。他们一开始都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一番棍棒下去,没有一个不招的。他们就是死鸭子嘴硬,你不要被他们表面的可怜蒙蔽了。”
严恨生指着严晓芙,训斥道:
“你听听,听听,一个这么大点的孩子都比你懂道理,你真是白吃了这么多年的米饭,白长这么大的个了。”
严晓芙心里长叹一声。来之前,她已经想到不太可能说服父亲,她也早有这种心里准备。既然父女之间话不投机,自己还是走吧,继续为父亲赎罪吧,这么做也算报了父母的养育之恩。
严晓芙没有继续反驳,站起来道:
“爹,娘,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看看二老。你们既然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
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严夫人哪里舍得自己的亲生女儿,哀求道:
“闺女,你要去哪?你不要走。”
严恨生怒道:
“你要去哪?你是不是要回去找你那个贼丈夫?”
严晓芙淡淡的回道:
“义哥他不是贼,他是我丈夫,是我丈夫我当然要回到他身边。”
严恨生气的猛拍一下桌子,把桌子拍的粉碎,怒道:
“好呀!我堂堂严恨生的女儿居然跟了一个贼!我严家的脸面都让你给败光了!”
严晓芙表面上还是无动于衷,心里却早就在滴血了,她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外走,眼看着就要走出家门。
“你走!你走!你今天要是出了这个家门,就永远不要回来!从此以后,我们父女恩断义绝!”
严晓芙停下脚步,没回头说道:
“好,既然如此,那您就当我没回来过,就当我当年已经死了好了。”
严夫人这时候哭的撕心裂肺,要扑过去挽留自己的女儿。严恨生一把把她拉住道:
“让她走,我们没有她这样的女儿!”
严晓芙听到这话,心中突然一动,回道:
“是啊,爹说得对,你们还有晓蓉呢,她会成为你们的好女儿的。”
“晓芙,你听我说,其实晓蓉……”情急之下,严夫人就要把实话说出来。
严恨生一下子喝止她道:
“跟她多说无益,咱们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个女儿也就是了。”
严晓蓉见父亲如此决绝,母亲又哭的如此伤心,抱住母亲的大腿说道:
“妈妈,妈妈,你别伤心,你还有我呢?我会好好孝顺您的。”
“既然如此,那我走了。”
严晓芙说着出了大门,头也不回的向巷子外面走。严晓芙一直低着头,眼泪一滴接着一滴的落在地上。严晓芙正暗自伤心,没留心看路,忽然迎面撞上一个人,严晓芙急忙道歉道:
“对不起。”
严晓芙抬头一看,自己撞到的是一个渔民打扮的人,正是渔民父子。
渔民当时正按照指点寻找乌衣巷,他正四处张望看看和指路的人的描述符不符合,正在这时被严晓芙撞了一下,他见严晓芙正好是从巷子里出来的,便问道:
“夫人,请问这里是乌衣巷吗?”
严晓芙一抬头,渔民这才看清她双眼红肿,眼中泛着泪花,显然刚刚哭过,渔民急忙道歉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
严晓芙回答道:
“对,这里是乌衣巷。”
渔民见对方既然回答了,便接着问道:
“请问严恨生大人的府上是哪个门?”
“就是后面那个。”严晓芙指着自己刚出来的门说道。
“多谢,多谢。”
渔民谢完带着孩子去了严府。
严晓芙伤心的离开了应天府,坐了一辆马车回到了亳州城白莲教总坛。
严晓芙刚下车迎面走过来一个人,这人的衣服几乎打满了补丁,手里面拿着一根竹竿,竹竿上挂着一张条幅,条幅上面写着“麻衣神相”四个字,脸上系着一根白带子把眼睛的部位遮住,看样子是个算命的瞎子。
瞎子走到严晓芙面前,指着白莲教总坛的大门问道:
“这位夫人,敢问这里是白莲教的总坛吗?”
当时朝廷正到处通缉白莲教,所以白莲教现在都是秘密行动,总坛当然也不能明目张胆,于是林韦卓将总坛伪装成一户豪宅,门口的牌匾写的是林宅,不知道的人以为这是一处普通的宅院,实际上里面机关重重,戒备森严。
严晓芙一听对方直接说出“白莲教”三个字,心里面不禁多了一个心眼。上次蒋家村的教训告诉她在摸清对方底细之前不要轻易暴露身份,万一对方是朝廷的探子呢。
严晓芙假装糊涂道:
“白莲教?什么白莲教,我没听说过。”
对方说道:
“夫人既然这么说,看样子我是找对了。”
说着转身上了门口的台阶,径直就要往里闯。
门口看门的急忙拦住他道:
“哎!你干什么的就往里闯!”
瞎子晃了晃手里的竹竿道:
“没看见上面写的什么吗?——麻衣神相,我是算卦的,当然是来给你家主人算卦的。”
看门的肚子里不禁一阵冷笑:算卦的大多数都是忽悠人的,实际上什么都不会,就是捡人爱听的说,说着说着人就信了。算卦的这招蒙骗别人还行,今天竟然骗到他们白莲教的头上,他们白莲教是干什么的?他们是专业蛊惑人心的。算卦的今天到这来可算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了。
看门的轰道:
“走!走!走!这不用你算卦!”
说着的同时,就往外推瞎子,可看门的这么一推却感觉是在推一面墙,对方纹丝未动。严晓芙在下面看得分明,心中一惊:这个瞎子原来不是普通人,他明显有功夫在身。
严晓芙上前道:
“先生,您眼睛看不见,这上面写的是‘林宅’,不是你要找的白莲教,您还是到别处寻找吧。”
瞎子冷冷笑道:
“你们这等障眼法,骗得了别人还能骗得了我吗?我确实是眼睛瞎了,可我心里清楚的很呐。”
看门的一听这话,不禁心里打起鼓来,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位先生,您到底是谁,要干什么?”
“我已经说了我是一个算命的瞎子,来给你家主人算命的。”
看门的挺了挺胸膛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告诉你,我家主人不用你给他算,我家主人天生尊贵无比,乃菩萨转世。”
“如果你家主人真像你说的尊贵无比,为何这般偷偷摸摸,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
看门的一听当即就火了,怒道:
“你竟敢口出狂言!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着突然吹了一声口哨,跟着呼啦啦的从院子里冲出来十多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把算命的瞎子围在当中。
瞎子轻蔑道:
“一帮看门的虾兵蟹将。”
看门的指着瞎子说道:
“就是这家伙在这出言不逊,给我把他打得亲娘都认不出来!”
跟着白莲教众人一拥而上,纷纷举刀向着瞎子的头顶砍去。瞎子嘴角微微一笑,瞅准这些人的破绽,突然拿竹竿在对方下面一扫,“扑通”一声,白莲教众人全都摔在地上。前面的人摔倒了,后面的人继续往上扑。瞎子就好像能看见似的,迎面就是一竹竿,杵中对方胸口,对方疼得惨叫一声。瞎子左一竹竿,右一掌,不一会的功夫把白莲教众人全都打翻在地。
严晓芙在旁可以看出,瞎子已经把听声辩位的功夫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靠着一双耳朵几乎和正常人无异。
瞎子打倒众人之后,突然转向一旁观战的严晓芙问道:
“夫人难道不是教中人吗?为何一直袖手旁观。”
严晓芙摇摇头道:
“我和白莲教没有关系,我们家只是暂时住在这而已。”
瞎子点点头道:
“哦,原来如此,白莲教还真是有点意思。”
刚才还在叫嚣的看门的看到这一切,吓得不敢动弹。
打倒了白莲教众人,瞎子好像没事人似的,迈步往里走,看门的不敢阻拦,但瞎子到了门槛前突然停住了,喃喃自语道: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自己进去,我怎么说也算是个读书人,有身份的人,这么进去恐怕于礼不合,也显得我粗鲁莽撞。”
跟着瞎子转过头对还在打颤的看门的说道:
“你去帮我通秉一声,就说日月山庄来人了,你家主人自会恭恭敬敬的请我进去。”
看门的这回不敢不信了,赶紧飞奔着进去禀报,不一会的功夫,又飞奔着回来,上气不接气的作揖请道:
“对不起,小的刚才有眼不识泰山,您里边请。”
瞎子这才冷哼一声,脖子一扬,迈过门槛。
“我家主人请您在议事厅稍等片刻。”
“前面带路。”瞎子说道。
看门的想去抓瞎子的竹竿好带路,瞎子拒绝道:
“不用这样,你在前面走就行了。”
“是,是。”
看门的赶紧毕恭毕敬的在前面带路。
严晓芙在旁边看的甚是惊讶,不知道这瞎子什么来头,竟然能让堂堂白莲教教主恭恭敬敬的请他。瞎子跟着看门的去了议事厅,肯定是有重要的事,严晓芙对白莲教的事不感兴趣,转回身回到后院自己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