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齐尔见骑兵们只顾抢劫不顾追杀法兰克人,气得几乎七窍生烟。奥斯曼骑兵的混乱也引起了郑和的注意,一开始他还没意识到什么,以为那些财宝是法兰克人自己的,可他突然看到几个奥斯曼骑兵在争抢一匹丝绸,郑和一下子明白过来了——那些法兰克人在说谎,小葵等人都不在城堡里一定另有隐情。郑和赶紧纵身一跃,来到小葵等人身边,这时他们还在和奥斯曼人混战。
郑和问常国忠:
“常国忠,我走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常国忠没办法细说,只能简单说道:
“那些法兰克人对我们下毒,还要杀了我们,还好赛义德救了我们,之后我们就遇到了这些奥斯曼人。”
郑和现在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一切都是法兰克人害的,他们还骗自己说是奥斯曼人把小葵、常国忠等人掳走的,现在想来自己当时有点太冲动了。
郑和眼见双方已经死了很多人,不能再打下去了,急忙高声喊道:
“住手!住手!”
他同时用汉语和阿拉伯语两种语言喊叫,目的是要双方都听明白。可双方正杀的红眼,谁也没有理会他的喊叫。
郑和喊了半天见没人理会,猛然深吸一口气,汇聚在胸膛之中,跟着用“狮吼功”的功夫突然喊道:
“住手!”
这一声喊叫仿佛半空中响了一声惊雷,震的所有人耳朵嗡嗡直响,好半天才恢复听觉。
双方的人都停了下来,接着听郑和讲道:
“大明的人还有奥斯曼人,我们都上了法兰克人的当了,大家不要再打了。”
郑和说话的时候,用了上乘的内力,人们听起来好像声音来自于天上一般,吓得奥斯曼人以为真主显灵了,纷纷收起兵器不敢再战。
这时维齐尔走到郑和面前问道:
“你就是马三宝吗?”
“正是。”
“你为什么要帮着法兰克人?”
“您误会了,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法兰克人要毒杀我的同胞。”
“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这里有我大明皇帝写给哈里发的国书为证。”
说着郑和从怀里掏出国书,递给维齐尔。维齐尔接过国书一看上面用汉语和阿拉伯语书写,意思正和郑和说的一样。
维齐尔递还国书,他现在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自己这边虽然人多可对方各个是精锐,还有郑和这种神人相助,继续打下去吃亏的是自己。
郑和跟着指着奥斯曼骑兵抢夺的那些财宝说道:
“维齐尔,那些财宝是大明皇帝送给哈里发的礼物,能否还给我们?”
维齐尔不置可否道:
“你放心我知道这些是给哈里发的礼物,我会让他们都交出来,然后帮你转交给哈里发的。”
“这……就不用您代劳了吧。”
“你不用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说完维齐尔也不管郑和同意不同意,让骑兵把抢到的财宝全都装进自己的箱子里。
常国忠气不过想上前理论被郑和一把拦住。
“马大哥他们……”
郑和摆摆手道:
“算了,我们就当送他们个顺水人情好了,只要礼物能送到就行了。”
郑和都这般态度,其他人也就只好默不作声。可他们这口气咽不下,一回头正好看到一个发泄的对象,那就是财务官。法兰克人死的死逃的逃,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了,财务官也听明白什么意思了,他见小葵等人怒气冲冲向自己走来,不用问肯定是找自己兴师问罪来了。
财务官急忙为自己辩解道:
“各位,我可没有参与害你们,我是无辜的。”
小葵刷的一下拔出宝剑,抵在他的喉咙上说道:
“你虽然没参与,可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就是当时不在场,你要是在场,肯定和他们沆瀣一气!”
财务官不住地哀求道:
“冤枉啊,求求你手下留情啊。”
小葵怎么会理会他的哀求,眼见着一剑递出就要结果了对方的性命,突然有人叫道:
“姑娘,且慢动手!”
众人回头一看替财务官求情的竟然是维齐尔,包括财务官在内所有人都感到一阵诧异。
维齐尔一解释众人才明白他的用意:
“现在还不能杀他。”
“留他作甚?”
“请姑娘把他交给我,我要把他带到麦加去,当着所有朝圣者的面杀他才能显出真主的伟大。”
小葵可不管什么真主不真主的,她一贯是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维齐尔想的可就多了,这次他率部出征,废了这么大劲,死了这么多人,最后一个俘虏都没带回去,面子上实在说不过去。
财务官一看自己还是必死无疑啊,急忙哀求旁边的郑和:
“马大人您可要救救我啊,我是无辜的啊,我什么都没有参与。”
郑和因为受了法兰克人的欺骗,对他们的印象极其不好,所以把头一转,装作听不见似的不予理会。
财务官一看彻底没希望了,当时整个人瘫软在地,任由奥斯曼人把他关进囚车里。
维齐尔跟着命人打扫战场,把城堡里能烧的都烧了,能搬走的全部搬走,缴获的武器、盔甲、旗帜等等战利品装满了整整五辆大车,这些都是奥斯曼人胜利的标志,维齐尔憧憬着在麦加举行一场胜利大游行。
为避免维齐尔的猜忌,郑和让所有人都回亚丁,自己一个人去麦加朝圣,费冲不无担心道:
“马大哥,你一个人恐怕不太安全吧。”
郑和自信道:
“天底下还没有能留得住我的人,你们放心好了。”
倪清本来就不想趟这趟浑水,他巴不得早点回去,于是催促着队伍赶紧上路。
小葵可不想半途放弃,她嗲声嗲气的央求郑和道:
“马大哥,你就让我跟你去吧。”跟着立马发誓道:“我保证绝不进城、绝不惹祸。”
郑和知道拗不过小葵,只能答应,同时对常国忠使了个眼色,常国忠立马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郑和、常国忠、小葵向众人告别,随着奥斯曼人向麦加前进。
且说财务官,随着离麦加越来越近,他知道离自己的死期也越来越近了。奥斯曼人一开始看的还非常严密,随着离麦加越来越近,他们的警戒心便懈怠了。这天晚上到了后半夜,看守囚车的几个人都睡的死死的了。财务官因为马上就要死了,哪有心情睡觉,他正捉摸着如何能拯救自己的性命。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当着哈里发的面诚心忏悔,争取改宗伊斯兰教,哈里发为了显示真主的伟大,兴许能饶自己一命。财务官正这般胡思乱想之时忽然看见远处有个人影悄悄向自己这边走来。财务官本能的一哆嗦,心想难道又有人半夜来折磨自己了?自从被奥斯曼人抓住之后,虽说维齐尔下令留自己一条命,可穆斯林们哪会轻易放过他,财务官不断地遭到毒打鞭挞还有各种各样的羞辱。穆斯林们很好的执行了维齐尔的命令,确实没有要他的命,但是让他感到生不如死。财务官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也不得,早知如此还不如被小葵一剑给个痛快呢。最近几天穆斯林们好像玩腻了,好久没人来折磨他了,今天晚上突然出现一人,吓得财务官赶紧缩在囚笼一角,刚要张口哀求,却见对方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小声说道:
“嘘,是我,别声张。”
财务官一愣,对方说的竟然是拉丁语,那他到底是谁?
这人轻手轻脚的来到囚车前,财务官借助月光仔细观瞧,对方头戴包头巾,穿着穆斯林的打扮,再看脸才认出来,来人正是骑士团的团长。
财务官惊道:
“团长?怎么是你?”
“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这些了,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财务官一下子又看到了生的希望,双眼放出了精光。
团长从旁边睡着的奥斯曼人腰间解下钥匙,打开牢门,把财务官搀扶出来,跟着两个人向着南方跑去。财务官被囚禁了多日,奥斯曼人除了一点水之外根本不给他任何吃的。财务官跑了一段路便累的虚脱了,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团长从怀中取出水和食物给财务官,这些都是团长事先准备好的,财务官抢过来一顿狼吞虎咽,总算是又活过来了。
“团长,你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财务官一边咽东西一边问道。
“这事说来话长,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再告诉你。”
团长说着搀扶起财务官,继续亡命之路,他刚一抬头却见前面站着一个人,右手提着一把弯刀,在月光下发出阵阵寒光。
团长不由得一惊:他们逃跑被人发现了,但是对方只有一个人,而自己这边起码算一个半,这里离奥斯曼人的营地不是很远,一旦闹出动静就会被奥斯曼人察觉,所以必须尽快干掉眼前这个人才行。
团长悄悄摸出怀里的匕首,刚要动手,却听对方先说道:
“我看你这几天总是悄悄地把吃的藏起来,就知道你要动手了。”
团长听声音很是耳熟,恍然大悟道:
“赛义德?是你?”
“不错,正是我。”
对方说着向前迈了一步,团长正好能看清他的样子,正是马穆鲁克队长赛义德。
团长把匕首横在胸前说道:
“赛义德,你曾经救过我的命,所以我不想和你生死相拼。我请你放我们一条生路。”
赛义德摆了摆手道: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放你们一马,但是我有个问题要问他。”
赛义德说着把刀一指财务官。
冷森森的钢刀对着自己,再加上当时的气氛,财务官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我?你问我什么?”
“你的耳朵是怎么回事?”
财务官心里面咯噔一声,倒是有很多人问过自己耳朵的事,但是这个时候他怎么问这个问题?
财务官赶紧稳住心神,像平常一样解释道:
“这是我年轻的时候打猎被狼咬的。”
赛义德长长的“哦”了一声:
“那你打猎的地方是不是在高加索一个叫博罗季诺的小村庄啊?”
财务官一听这个地名,脸色刷的一下变得煞白,赶紧否认道:
“不,我从来没去过那!”
团长一听这个村庄名,心里面也是一跳,插话道:
“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
赛义德没理会团长的问题,而是继续逼问财务官:
“你的耳朵根本就不是被狼咬的,咬你的是一个四岁的孩子。那天你带着一群人,假装是阿拉伯人,故意说阿拉伯语,闯进村子,抢走了很多孩子,你还把这个孩子的母亲强暴了,路上的时候,这个孩子找到机会咬掉了你的半边耳朵,你勃然大怒,把这个孩子打的半死。但你念在钱的份上,还是饶了他一命,最后把他卖给了马穆鲁克人。”
财务官听得头上冷汗直冒,心里面一阵阵的发虚,否认道:
“你说的是你自己的经历吧,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看你是认错人了。我说过我从来没去过高加索。”
赛义德冷冷道:
“是我认错了吗?我们比对一下就知道了。”
队长说着摊开左手手掌,拿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财务官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那半边耳朵,缺口正好和自己的耳朵对应上。
“你的耳朵我当时一直含在嘴里,你打我的时候我连喊都没有喊一声,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带在身上,为的就是今天。”
财务官吓得赶紧躲到团长身后,哀求道:
“团长救我!团长你快救救我。”
赛义德用刀锋指着团长说道:
“我和他之间是个人恩怨,我劝你不要掺和进来,你让我报仇,我就放你走。”
团长却好像是傻了似的愣在当场,直勾勾的盯着赛义德,橡根柱子似的一动不动。
赛义德见团长没有反应,以为他默认了,绕过团长向财务官扑去,财务官一边以团长为掩护和赛义德玩起了捉迷藏,一边不断地摇晃团长叫道:
“团长,快救救我,快救救我。”
赛义德见有团长挡着要杀财务官确实不容易,说道:
“团长,你快快让开,刀剑可不长眼睛!”
赛义德说着一刀劈向团长身后的财务官,眼见着刀锋就要砍到团长了,却听他突然叫道:
“伊万,是你吗?”
赛义德一愣,砍到一半的刀锋急忙停了下来,他困惑的看着团长,已经好久没有人叫自己的本名了。
“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本名?”赛义德问道。
“我是谁?我是你父亲啊。”
团长说着突然湿了眼眶,两行热泪从脸颊上流下,跟着张开双臂向赛义德扑来。赛义德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但没有反抗任由团长把自己紧紧抱住。赛义德觉得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他竟然在这遇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赛义德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团长抱着赛义德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仔细端详着对方,而赛义德也仔细端详着团长。两个人越看越觉得熟悉,越看越觉得像亲父子,两个人都不再有任何怀疑。
“孩子,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被邻居家的狗追,你为了躲狗摔断了腿,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年。”
赛义德重重的点了点头,喃喃道:
“记得,记得。”
“孩子,你长大了,现在是个壮小伙了。”
父亲欣慰的看着儿子,儿子说道:
“父亲,你老了很多,你看你都有白头发了。”
“岁月不饶人呐,一眨眼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两个人说到这彼此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赛义德正沉浸在父子重聚的温馨与喜悦之时,突然一睁眼看见财务官趁着两个人不注意,悄悄捡起团长刚才掉在地上的匕首,对准团长的后心刺来。
赛义德急忙把父亲转到身旁,同时右手出刀挡住对方刺来的这一剑,只听“砰”的一声脆响,赛义德一下子把对方手里的匕首打掉。财务官吓得急忙转身就跑。父子二人哪能让他逃脱,赛义德一个健步冲到财务官身前,挡住了去路,而团长也从后面包围了对方。财务官见无路可逃急忙跪下来,求饶道:
“饶命啊,饶命!”
团长胸中满腔怒火,就是眼前这个人害的自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害的自己和儿子分离二十多年,他几乎毁了自己的一生。更可恨的是,自己苦苦寻找的仇人,到头来竟然就在自己身边,身为基督徒的他竟然干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团长岂能容他!
“把刀给我,我要亲手杀了他!”团长对自己儿子说道。
赛义德把刀递了过去。
财务官见团长双眼像要喷出火似的,吓得连连倒退,最后一个趔趄一屁股摔倒在地。
“念在我们都是基督徒的份上,饶了我吧!”
团长愤怒的啐道:
“呸!你根本不配做基督徒,你连畜生禽兽都不如!”
“你杀了基督徒,你就不怕死后下地狱?”
“你算什么基督徒,你就是个叛教者!我杀你是天经地义。”
财务官突然反驳道:
“你说我是叛教者,那你是什么?”
团长一愣:
“你什么意思?”
“没错,我以前是干了些伤天害理的事,但那是过去,而且我已经参加了十字军,杀异教徒洗刷我过去的罪恶。可是你呢?你是一个异教徒的父亲,你的儿子是个撒拉逊人。你别忘了你加入骑士团的时候可是立过誓的,生命不息,与基督的敌人奋战不止。现在你儿子是异教徒,你怎么办?”
财务官的话一下子把团长问住了,团长支支吾吾半天道:
“这……我儿子以前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是为形势所迫,不得不背叛基督的信仰。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他一定会放弃异教,重新回到基督的怀抱。”团长最后问儿子:“对吧。”
哪知赛义德犹豫了一下,回答道:
“不,我不会放弃真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