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白露为霜。
阿百提着从店里定制的生日蛋糕赶回别院时,警笛长鸣,入户的大门被车堵住。
一股不祥的预感顿生心头,阿百呼吸微重,手指僵硬地提着蛋糕,眼睁睁看着宋寿生双手戴着手铐被警方带走。
阿百目光紧紧追随着那警笛嗡鸣的车辆远去,跟在宋寿生身边多年,哪怕只是宋寿生离开前的一个眼神,他也能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做什么。
他沉默地拎着蛋糕走进大门后栓死门扉,闭门谢客。
封闭的审讯室内四周,头顶一缕白炽灯光照射下来,沉闷压抑的环境搭配上审讯人员的肃穆表情,从起初就在给人心里施加压力。
“我姓张。”
来人身材高大,眉目硬朗深邃,简短开口,“有几个问题想问你,请你配合。”
宋寿生靠在椅子背上,视线落在他身前挂着的铭牌上,张柏之拿着一张张人像照片放到他面前问他,“认识吗?”
宋寿生目光淡淡地扫过去,通通摇头说,“不认识。”
张柏之抬眸细细打量他,片刻后收回目光将照片一张张摊开,手指从左往右地点着,“斯宾塞,英国人,五六十年代来到我国开办了一所专门收养飘零孤儿的慈善教堂,死于八六年的教堂失火。”
“达瑞斯,斯宾塞的独生子,六岁时在大火中失去父亲,半年后被其母接到英国抚养,三年前重新继承他父亲遗志,几月前出现在圣托里尼,但他死了。”
“吴邪,杭州人士……也在几个月前曾在圣托里尼出现过,至今下落不明。”
“解雨臣,北京人,吴邪发小,两人一起在圣托里尼露面,随后重伤昏迷,除此之外还有几人……”
张柏之望着他,哂笑一下继续说,“算了,你应该也不认识,那就不介绍了,我要重点介绍的是这一位。”
宋寿生静静地听着,不言不语。
张柏之见他就像一尊雕塑般毫无反应,掏出了最后一张照片,“这个人你总该认识吧?”
宋寿生抬眸看去,瞳孔微缩。
那是个长着包子脸无敌可爱,却板着小脸又冷又酷的小孩,尤其眼瞳的瞳色很特殊,只一眼就能让人铭记住的琥珀色,以及那点宛若落入白雪中的绽开红梅的泪痣。
“林予白,五岁被阿斯莫德收养,八岁经历一场大火后不知所踪,警方最后判定他为死亡。”
张柏之的话轻飘飘地飘入耳中。
宋寿生神色轻松地笑了笑,仿佛进的不是局子而是自家花园,“当年我被绑匪挟持后失踪整整半年的事情人尽皆知,我的确也被阿斯莫德收养过一段时间,但老教父可不是我一个破小子能见到的。”
“那个达瑞斯,教堂的小孩多如牛毛,没道理要求我必须认识他,至于什么吴邪这些人,抱歉,我和他们不熟,最后是林予白……我确实认识他,我们当时住在一个棚子里,想不认识都很难,只是可惜他死了。”
他的语气遗憾不似作假,张柏之从他那完美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很庆幸就在几天前,我们找到了林予白。”
说话时,他的视线紧紧落在宋寿生脸上,宋寿生眼里恰到好处地露出惊讶之色,“他怎么可能……”
说到这里,话音一顿,“那他现在在哪?”
张柏之收拢平铺在桌上的一圈照片,慢悠悠又掏出张来,那是蔺契前久用的脸,那张欧亚混血脸的照片,“他现在就在东京,巧的是他也在圣托里尼露面过,更巧的是,他现在也在私人疗养院治疗伤情。”
“你想表达什么意思?”宋寿生笑意收敛,语气微冷。
“数月前,达瑞斯在圣托里尼举办了一场私人拍卖会,照片上的这些人,包括你都在现场露面过,其次,根据当地警方所说,那晚还发生过一场命案。”
张柏之将拍卖会现场命案勘察的图片放到宋寿生面前,死者是当地有名的富豪,被一刀割喉毙命,“我们调查过,这些人里面,除了你以外,在圣托里尼不过短短一周时间全部发生意外,你说这还是巧合吗?”
“你在怀疑我杀人?”宋寿生表情冷凝。
张柏之看着他表情有些说道,“除了伤情之外,他们都有人作证自己的清白,唯独你,宋寿生,没有一个人替你作证,你出现在圣托里尼参加一场性质不明的拍卖会,现场发生命案后甚至在警方赶来前就一个人跑出宴会厅,这件事情中你的嫌疑最大。”
宋寿生神情微怔,有些沉默。
当然,他并不是被这位警官先生的话吓到了,而是在思考。
十来个人不约而同出现在圣托里尼,其中四人重伤昏迷,其余人全部丧命,唯独他安然无恙,这是在赤裸裸地告诉所有人,他宋寿生不干净。
最狠毒的是,的确不会有人给他作证。
该死的人都死了,哪里还会有人愿意站出来给他作证,此时此刻他最亲近的人不正在想着算计他去顶罪吗?
“这是现场调用的监控。”张柏之又拿出了新的证物。
画面内,天空漆黑混沌如墨,昏黄的路灯下他“掐住”蔺契的脖子似乎想杀了他,他的身上包括旁边的地面上遍布暗红的液体。
宋寿生仔细回想一下,当时他是在蔺契身上藏定位器,就那么一秒钟的事情被扭曲成了犯罪证据。
蔺契也一定知道,他不会放过那个千载难逢地靠近他的机会,所以钓鱼执法了一下,同时安排手下吸引他的注意故意把他引走,看似是为了保护他,其实也是为了今天这出好戏的开演。
他的嫌疑最大,相信以蔺契的手段,可以很轻易地制造各种证据把他钉死在犯罪凶手的案板上,光凭他自己甚至无法佐证自己的清白。
宋寿生自嘲笑道,“所以,按照你的说法,我千里迢迢跑到圣托里尼就是为了杀人是吗?先杀和我毫无关系的,又想杀林予白不成后干脆直接想把他们都杀了?”
他是什么变态杀人魔吗?远渡重洋还非得把所有人都杀了才善罢甘休。
张柏之无奈耸肩,“听起来是很离谱,不过有时候真相往往就是如此令人难以置信。”
宋寿生说道,“那么,你现在是要直接判定我有罪吗?”
“这件案子还有很多疑点,还不到直接判定你罪责这个地步。”张柏之坦然道,“其实,我们请你来不只是为了调查圣托里尼的命案,我们真正要调查的是藏在命案背后的人口失踪,如果你能配合我们,或许能找到可以证明你清白的人。”
“清白吗?”宋寿生眸色意味深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