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五人赶了一日的路,就近觅得一处破旧客栈,权且歇脚安身。
时安紧拥着宋时依,躺于略显陈旧的床榻之上,心中烦闷犹如丝线缠缚,忽闻门外传来叩门之声,江烬雪的声音悠悠传了进来,“宋时依,我有话要同你讲,出来一下。”
声音入耳,如同那一晚情景重现,时安的心猛地揪紧,她不敢睁眼,她分明感受到宋时依急切地挣开了自己的怀抱,很快便坐起身来,匆忙间伸手去拿搁置一旁的衣裳。
为何如此着急,单单因是江烬雪唤你吗?
就在宋时依身子刚离开床榻的刹那,时安猛地伸出手,紧紧抓住宋时依的皓腕,双眸圆睁,满是委屈之色,眼眶中泪花打转,似将落之雨珠,楚楚可怜,她轻唤出声,“姐姐…”要去哪里?
宋时依回首,瞧见时安这般模样,心中一软,赶忙又坐回床边,她缓缓抬手,纤手轻抚着时安的发丝,一下又一下,声音亦是温柔如水,“阿安,姐姐吵醒你了吗?你且先歇息着,姐姐很快便回来了。”
“可那日,姐姐一整夜都未曾回来。”时安将宋时依的手攥得愈发紧,控诉道。
声声入耳,叫人心酸。
“我何时未曾……”宋时依刚欲辩驳,话未及说完,身子猛地一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原本柔和温婉的面容瞬间染上一抹恍然之色。
思绪飘飞,那一晚,她从房内轻步而出,时安正睡得香甜,她与江烬雪说完话后,夜露深重,她心忧身上沾染的寒气过重,又恐回房之时会将阿安吵醒,思来想去,便转身去了偏房。
她心绪繁杂,难以捋清,手中虽翻着医书,然那书上之字,一个也未能入得她的眼,就这般枯坐了整整一夜,未曾合眼。
待得第二日,时安不知为何心情低落至极,她瞧着心疼,赶忙去哄,晨曦初露,直至夜幕降临,才好不容易将人哄得重展笑颜。
她原只当阿安是小孩子心性,时常会没来由地心情不好,可只要她用心哄上一哄,便能恢复天真烂漫的模样。
宋时依凝视着时安眼眸中盈满的不安,心疼不已,她伸出双手轻轻捧过时安略显稚嫩的脸庞,旋即倾身向前,在那微微撅起的唇角落下一吻,又轻哄道,“姐姐一定回来,再不会让阿安一人苦等,待姐姐与阿雪说清楚此间诸事,便即刻回来,可好?”
“姐姐莫要唤她阿雪,阿安不喜。”时安虽得了满含柔情一吻,亦得了宋时依准确的允诺,可仍旧噘着小嘴,一脸怏怏之色。
她从前懵懂,浑然不明江烬雪对宋时依是何意,只记得江烬雪常常寻了由头,将宋时依唤走,口口声声说是有公事相商,她不便在场,她便乖巧非常地松开了宋时依的手,从不曾多问半句,只默默盼着姐姐早些归来。
然今日一早,见过江烬雪后,那十几年的过往,如走马灯般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所有记忆全部涌现,她这才恍然惊觉,自己往日竟是那般愚笨,任由那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不曾怀疑过江烬雪的心思不纯,那人分明就是觊觎她的姐姐。
虽说江烬雪与宋时依相识的时日比她更长久,可时过境迁,如今的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只能被姐姐照顾的无知之人,她已然懂了情爱,亦明晰自己对姐姐的那份情深,她定能好好照料姐姐,将从前那十几年,姐姐给予她的疼爱,皆加倍还回去。
她的爱不比江烬雪少半分一毫,姐姐早已是她的人,她绝不会再被那人诓骗,她会守好她的姐姐。
“只一刻钟,若逾时,我……我可便要恼了。”话语虽带着几分嗔怒,细细听来,却毫无威慑之力,反倒透着几分小女子的娇俏可爱。
言罢,时安猛地伸出手,将宋时依按倒在褪色的锦被上,旋即俯下身去,将脸埋进宋时依泛着药香的颈窝,反复厮磨。
如愿听到身下之人急促的喘息,一声“疼”从宋时依口中逸出,时安这才满意的将唇移开,而后仰着头,将自己的脖颈置于宋时依唇边,眼眸中透着一丝倔强,恨恨说道,“姐姐,我也要呢。”
宋时依尚未平复喘息,听得时安这般直白的话语,红晕从脸颊蔓延至耳根,她犹豫一瞬,随即覆上轻轻一吻,却又闻得时安一声委屈控诉,“姐姐,不够,要所有人都能瞧见。”
宋时依咬了咬唇,终是学着她的笨蛋阿安,重重在那白皙脖间留下印记。
直至宋时依款步走到房门口,时安又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姐姐,可只有一刻钟。”
宋时依无奈地轻笑一声,应了句,“好…”,而后轻轻推开门,窈窕身影没入了门外夜色之中。
门轻轻被阖上,时安原本展露的笑颜瞬时消失不见,眉头紧蹙,满是愁绪,她好想跟随上去,听听江烬雪要同宋时依言说何事,亦想知晓宋时依又会跟江烬雪说些什么,可她不敢…不敢听。
宋时依与江烬雪一同走至一处静谧的树下,夜风吹拂而过,树叶沙沙作响,月光穿过枝桠落在江烬雪颤抖的指尖。
宋时依见江烬雪久久不曾言语,心中记挂着阿安所定时限,终是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有些压抑的沉默,她缓缓抬眸,迎上江烬雪有些复杂的眸子,轻声道,“阿……烬雪,你若有想问之事,便直言问吧。”
“宋时依,你与时安如今究竟是何关系?”江烬雪目光灼灼,紧紧盯着宋时依,毫不迂回,径直将自己如今最是在意的问题道出。
宋时依闻此一言,亦是深吸口气,不复白日里那般慌乱无措,看向江烬雪之时,眼眸之中尽显坦荡之色,语气沉稳,徐徐说道:“我与阿安已互许终生,此生此世,唯愿相伴到老,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她察觉到了今日阿安的异样,她的阿安不开心,她怎忍心再叫阿安因她伤心难过。
江烬雪听闻此言,神色骤变,忽地提高了声调,话语之中似带着几分急切与不甘,“她说的话怎可当真?她自幼便时常与你这般言说,此类话语可还少了?不过是转瞬之间,又对着旁人说去了,你怎可如此轻易地便轻信了她的言语?更何况,你我之间……”
江烬雪话尚未说完,不经意间垂眸之时,瞥见宋时依侧边脖间一道深得发紫的痕迹,清冷月色映照下,显得格外醒目,似一道刺目闪电,狠狠刺痛着她的眼眸,让她心间猛地一颤。
这…这分明是被人……
她见状,慌乱之间猛地往后退了两步,脚下似没了根基,身形有些不稳。
却只听得宋时依回应之声传来,“阿安如今懂事了,她…将我照顾得极好,我很爱她。烬雪,从前……是我对不住你。”宋时依说着,有些愧疚,低垂着头。
江烬雪却陡然间伸出手,一把抓住宋时依纤细皓腕,步步紧逼,直逼得宋时依后背抵在树下,退无可退。
她的眼神阴鸷如困兽,开口质问道,“宋时依,你当真以为她知晓什么是爱吗?你十五岁生辰那晚,若不是我替你……”
江烬雪眼中泪花闪烁,一滴一滴砸落在宋时依衣襟处,声音极轻,带着无尽哀怨,“宋时依,那我呢?我该怎么办?”
曾经,你从不会说出这般绝情的话,亦从不曾言明喜欢时安,你对她颇为上心,我以为…我以为你只将她当作妹妹,当作需人照料的孩童罢了。
短短一年光景,你竟就这般被那痴傻之人给哄了去?若我当初能同你一同入京,是不是这一切便会不一样?
想到此,江烬雪突然抬手扣住宋时依后颈欺身而上,两片朱唇即将相触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