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冥王!
城是我屠的,现在我女儿在你手里,你动一下试试?
“今天,我话放在这里,我女儿少一根头发,”冥王一笑:“我便杀你咒术殿一人,少两根头发……我要整个咒术大陆陪葬,不信……你就试试。”
元甲回头看尤克敌,这就是昨天的圆桌会议上主要讨论的事情。
紫色天河滔滔,冥王身后,四十九义子,五行苦咒……林林总总数百邪咒师,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个咒术师。
“不是一个小时后处决吗?”冥王负手而立:“我看也别等到一个小时以后了,就现在,放了我女儿,今天到此为止,如若不然……”
紫色天河流血,那些被擒住的咒术师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伤口,此时又溢血而出,看来这一个月冥王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请多备一些棺材,我怕你埋不过来。”
所有人都在看尤克敌,尤克敌端坐在主位,像是根本看不见那紫色天河上的数百名人质,只是淡淡说道:“正常处决。”
利刃划过血肉的声音……
数百人头落地。
紫色的天河,下着殷红的血雨……
靳喜来看着一颗人头滚在自己面前,他不是咒术师,甚至都不是超凡职业,但并不惊恐。
过去的一年,他对这种画面早就已经麻木了。
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过去的一年里,靳喜来知道往低处流的不仅仅是水,还有……血。
魔兽在月都肆虐了一天半,伴随着魔兽自然死亡,整个月都留下的是上亿的尸体。
靳喜来对死人,早就已经麻木了。
他抬头看着天上,紫色的天河里,又出现数百被擒住的咒术师。
“现在呢?”冥王举起一只手,轻轻放下。
没有和尤克敌展开第二轮谈判,只是当着尤克敌的面在行刑。
又是一轮血雨……
紧接着,便是第三轮,这一次数百人质中可就不仅仅是身穿咒术袍的咒术师了。
很明显,里面有一半都是普通人。
“饶命啊!”
这一拨,不同于前两拨,哭喊嚎天:“饶命啊,冥王大人!”
“我和尤氏财团只是生意上的往来,我根本不认识他!”
“尤克敌,你告诉他啊!”
“冥王大人,你听我解释,我们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
“……”
冥王再次高举一只手,但这一次却没有落下,人群中哭喊的最严重的人被带到冥王身前。
那些人像是懂了冥王的意思,纷纷朝向尤克敌:“尤殿首,我不想死!”
“尤殿首,您不是救苦救难的大咒术师吗?求求你,和冥王大人说句好话,我上有老,下有小……”
“救救我!尤殿首,你看看我,你放了冥月,我们荣家的所有东西,你都拿去!”
“对对对!尤殿首,我们用我们的身家性命来换冥月一条活命,您就行行好,放了她吧……”
“您睁开眼睛看看,我们……我们是无辜的啊!”
冥王的手轻轻的落,尤克敌无动于衷,冥王的手便重重的落下了。
又是数百人头从天上掉下来……
紫色天河之上,又是数百人质,这一次已经没有什么咒术师,大都是普通人。
靳喜来在下面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但能看到那些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曾经将他推出门外的人身上才会穿的衣服,也能听到那些人的哭喊声……
不知道为什么,靳喜来的心里有一丝窃喜……
曾经那些自己匍匐在地上都够不到的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此时也和他一样在地上匍匐着……
这是第四轮。
“够了。”话是拓跋馨说的,声音不大,只有咒神殿前的人能听见。
这里,也只有她能说这句话。
尤克敌今天是不可能和冥王殿妥协的,但人质问题是所有文明的问题中最容易妥协的问题。
看看今天这些人。
上官博,独孤璟,两位咒术世家的当代家主,十一位镇守一方的咒守。
都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只有她,拓跋世家即将成为历史上的符号,她能出现在这里,只是这一页还没有写完而已。
拓跋长缨战死在新都,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她是代替同样不知所终的拓跋夏曦出现在这里。
以前,她没有来过。
以后,她也不会再来。
所以,只有她可以不顾圆桌会议上的决议,制止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继续下去。
但,在这种时候,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拓跋馨从来就没有执掌过拓跋世家,但今时今日才真正懂了什么叫……人微言轻。
“这样下去,是没有意义的。”拓跋馨该说的话要说:“殿首大人,三思吧。”
紫色天河上,哭嚎震天。
尤克敌终于还是让了一步:“赐坐。”
跪着的冥月被身后的两人搀起来,坐在了最前面,甩了甩自己的短发,面色平静。
这一刻,她是冥王的女儿。
“她就在这里,”尤克敌端坐在主位上,缓缓开口:“你带她走便是。”
这是来自于尤克敌的让步,也是来自尤克敌的反击。
放人是不可能放人的,你要带她走,那就自己来。
“升龙城是我屠的,”金痨轻咳了两声:“那就让我去换小姐回来吧。”
夜鸮走到金痨身边:“事儿是咱俩做的,既然要换,那就咱俩人一起换吧。”
“退。”冥王淡淡出声。
“父亲!”
“殿首!”
“我说退,”冥王拂袖,将金痨和夜鸮摒至天河之后,看向尤克敌:“我还是那句话,升龙城是我屠的,我就看看你有几分胆子动我女儿,一个小时而已,我等得起!”
尤克敌淡淡出声:“准时处决。”
“我看着你。”冥王往后一坐,茶几茶案摆上,双方在高空对峙。
靳喜来感觉自己看懂了,咒术殿要处决冥月,冥王来救人,杀了三拨人质后,双方各退了一步。
但靳喜来感觉自己又看不懂,他不知道对峙的意义在哪里?
一个小时后,咒术殿还是会处决冥月。
今天这场战争,在所难免,就像……昨天发放食物的人说的一样。
靳喜来看不懂只是靳喜来的事情,其他人都看懂了……对峙,是因为还有人没有到场……
凭借着40年的阅历,靳喜来永远也想不到天上的双方陷入对峙,仅仅是因为……主角还没有登场。
在他的眼里,紫色天河上的任意一个人和他看不到的树冠上坐着的任意一个人,都是大人物中的大人物。
而这些大人物,都在等另一位还没有到的大人物……
一位,在公众眼里已经死了的,大人物。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参差的,魔兽降临之后,知道韩行还活着的人很多,但除了这些人,剩下的所有人都认为韩行战死在了新都。
韩行的生死,成了这个世界看不见的墙。
墙里面的是大人物,墙外面的是小人物。
高空之上,都是大人物。
冥月坐在树冠的边缘,是靳喜来唯一还能看到的人,也是对今天发生的所有的一切,以及即将要发生的一切最有发言权的人。
从一开始,尤克敌就不是奔着冥王殿来的,而是奔着韩行来的。
其他人也同样知道韩行极有可能会来,或者说一定会来。
但……韩行消失太久了,没有人知道韩行会怎样来。
这个世界荒唐的不像话,最重要的人成了最不确定的人。
所以,直到现在,发生的所有的事都是双方在为了尽量规避韩行的出现而做出的努力。
冥王不愿意看到韩行。
韩行不来,他有十足的把握带走冥月,哪怕他刚刚才杀了咒术殿几百名咒术师。
至此,咒术殿和冥王殿已经彻底对立,但这并不影响冥王带冥月走,只是代价的问题。
但如果韩行来了,那就不是代价的问题了。
同样的,咒术殿也不想看到韩行出现。
咒神殿上坐着的每一个人,都相信韩行一定还活着。
大家对韩行都了解,也不了解。
最乐观的情况,韩行出现,承认和冥月的关系,积极配合四方司咒的调查,在所有的事情被正式定性之前,韩行不会死,冥月也不会死。
最悲观的情况,没有下限。
所以,韩行不出现,才是最好的情况,咒神殿上坐着的人里,已经有人准备在不可行的时候,救下冥月。
今天不管发生任何事,冥月都不能死!
咒术殿可以和冥王殿正式决裂对立,但绝对不可以和韩行对立!
韩行不是一个人,他是第一个向神宣战的人,是星河咒术学院的校长,是第一世家的家主,是咒术殿唯一承认的封号咒师,是新咒种和神裔火咒种的拥有者,是星河缥缈的双城之主,是最有希望坐上殿首之位的人。
哪怕这些身份现在因为韩行失踪失权已经去了大半,但只要韩行回来,所有的流程按正常流程走,就都有转圜的余地。
咒术殿可以接受敌人是冥王,但接受不了敌人是韩行。
否定韩行,从某种意义上,就是否定了咒术殿本身。
所以,没有人希望在今天看到韩行。
冥月,是最不想看到韩行的。
但冥月也知道,韩行一定会来,以任何一种方式。
因为……这里有一个人迫切的想要看到韩行!
尤克敌!
尤克敌和韩行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也是在规则范围内的。
所以,韩行从来就没有把尤克敌当假想敌,但韩行忽略了一件事。
他在升龙城杀的那个无关紧要的尤克礼,不仅仅是尤克敌的堂兄那么简单。
还是,尤克敌的爱人!
其实,早就该知道了,从尤克敌的卧室,从那天尤克礼上来就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从海岛上那个小小的阁楼……
直到昨天,圆桌会议结束后,冥月才真正弄懂这里面的关系。
韩行从来没有把尤克敌当成假想敌,但尤克敌从来就没有把韩行放在眼里。
他是这个世纪最年轻的圣咒师,是超越半神第一咒的存在。
时至今日,冥月就坐在咒神殿里,尤克敌要杀她,她也不得不诚实的说尤克敌其实并不坏。
他最多只是想借助韩行的东风给自己长一波声势,简单来说就是蹭流量。
只是,谁都想不到后来发生的事。
他蹭流量蹭的太大发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韩行敢请三邪咒到星河的底气在哪里,致使升龙城被屠。
截止那个时候,尤克敌和韩行之间其实依然没有根本矛盾。
升龙城被屠,是尤克敌自己犯的错。
根本矛盾是韩行杀了尤克礼,而且是在屠城结束,但真正原因是尤克礼已经介绍了自己的身份……
他说,尤克敌是他堂弟。
韩行等于是在屠城之后,尤克礼无论怎么说都不该死在韩行手里的时候,死在了韩行的手里。
冥月之前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一直到昨天,尤克敌再次找到冥月,冥月才知道其实是因为……自己。
韩行杀了尤克礼,但尤克礼原谅了韩行。
因为在韩行看来,他只是杀了一个不称职的城主,而不是尤克敌的堂哥,以及尤克敌的爱人。
尤克敌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原谅了韩行。
就像韩行说的,他和尤克敌之间的矛盾永远是在规则范围内的,直到……
魔兽降临,月都被毁,尤克敌第一时间赶到摇摇欲坠的咒术殿,发现了四方司咒对升龙城的调查报告。
也就是步满银在云都对韩行录的那份口述……
步满银作为四方司咒,可以怀疑韩行,但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韩行定罪。
但尤克敌不一样,事实在报告里写的很清楚,只是没有证据而已。
尤克敌对冥月说:“其实我早就原谅了韩行,我接受了原本不用死的克礼死在了韩行手里,包括我的三位哥哥,其实他们也觉得韩行杀的对……”
“请你相信我,原谅韩行花费了我很长的一段时间,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但我无法原谅你的错误,我知道作为新都报的记者,你有极高的调查权,潜入闯入升龙城的记者,并不仅仅只有你。”
“但是,是你将韩行带到了新都,本来以韩行的为人,他不会掩饰自己的错误,我想那天晚上,你们一定是看到升龙城已经安全才离开的。”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回去呢?”
“我了解他,他再回升龙城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邪咒师。”
“韩行是一个遇到邪咒师就走不动道的人,不瞒你说,我非常相信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韩行都不知道你是冥月之女。”
“缥缈城之后,马上向四方司咒汇报的韩行,才是我所了解的血咒师。”
“是你毁了他。”
“而我要杀他,并不是因为他杀了克礼,”尤克敌对冥月说:“而是……我想当着你的面,让你感受一下失去爱人是一种什么感觉……”
“记住,韩行的死……是你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