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聋子(1)
华清刚醒转过来,脑袋就像被重锤敲打过一般,昏昏沉沉,胀痛难忍。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额头,入手滚烫。
他艰难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恰似两汪晶莹的泉水。
眼睛的主人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她脸蛋红扑扑的,扎着两个羊角辫,辫梢上绑着褪色的红头绳。
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碎花棉袄,下身是一条同样破旧、膝盖处补丁摞补丁的棉裤。
脚上蹬着一双手工做的黑色棉布鞋,鞋头还缝着一块小小的圆形布片。
“天天,你没事吧?”小女孩脆生生地问道,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
华清眨了眨眼,下意识回道:
“没……没事。”
可话一出口,他就愣住了,这奶声奶气的语调,怎么可能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他满心狐疑,再次抬起手,入目竟是一只肉嘟嘟的小手。
“……”
华清环顾四周,发现炕上除了自己和小女孩,还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华清提取原主的记忆,得知小女孩叫花花,小男孩叫亮亮,而自己现在的身份叫天天。
他又打量起所处的环境,自己正躺在土炕的破席子上,身上盖着的被子脏兮兮、皱巴巴的,散发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屋子是土坯墙,原本刷过的白色腻子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里面暗黄的泥土,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八九十年代农村房屋特有的质朴与破败。
一扇掉了漆的老旧木门紧闭着,门外时不时传来男人和女人粗俗的谈笑声,还夹杂着酒杯碰撞与筷子掉落的响动。
华清无奈地轻叹一声,把千机拉进脑海中:
“你要死啊,我这次怎么穿成四五岁的小孩子了?”
“这个身体能干嘛?”
千机看着华清吃瘪,忍不住捂嘴偷笑:
“老大,任务分配是随机的,我也没办法呀。”
“嘿嘿,你就认命吧。”
华清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
“少废话,赶紧把原剧情调出来给我看看。”
原主叫周华清。
事情得从 1997 年讲起,那时候,原主年仅五岁,跟着亲妈刘淑芬回老家看望外公外婆。
火车站广场上人头攒动,刘淑芬手里攥着垃圾,转身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
等她再回过头来,原主竟没了踪影。
人贩子劳英动作极其麻利,一把抱起原主,脚步匆匆地挤出人群,迅速离开了广场。
她的同伙老梁早就在广场边上跨坐在摩托车上候着了,双腿撑地,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四周。
劳英抱着原主快步跑到后座,刚一坐稳,老梁便猛地一拧油门,摩托车“轰”的一声蹿了出去。
天色渐暗,摩托车一路疾驰,最终在一处偏僻的果园前停下。
果园深处,立着一座略显破旧的四间土房,这里便是他们藏匿孩子、进行罪恶交易的大本营。
除了原主,屋里还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小女孩花花,一个是小男孩亮亮,他们也都是被这伙丧心病狂的人贩子拐来的。
这个犯罪团伙一共五个人,平日里在这看似隐蔽的角落,干着令人发指的勾当。
原主在被拐卖的路上着了风寒,当天夜里就发起高烧,小脸烧得通红。
劳英见状,翻找出几片感冒药,给原主喂了下去,可病情不但没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了。
拖拖拉拉过了几天,劳英实在没辙,带着原主去了一家黑诊所。
那诊所里的赤脚医生简单瞧了瞧,也判断原主是重感冒,给打了一针,又开了些感冒药,便打发他们走了。
回到果园的土房子后,原主依旧高烧不退,整个人病恹恹的。
劳英心里发慌,盘算着带原主再去正规些的卫生所看看,可老梁一听,立马跳出来阻拦:
“你傻啊,万一去了卫生所,让人发现这孩子是拐来的,咱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得蹲大牢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
“反正这孩子都已经找到买家了,直接送到买家手中,让他们自己想法子治去。”
劳英想了想,觉得老梁说得在理。
四五天之后,原主被带到了大山深处,卖给了一户姓丁的人家。男的叫丁吉,是个庄稼汉;女的叫邹少兰,操持着家里家外。
两人结婚七八年了,一直没有孩子。
他们瞧了瞧病恹恹的原主,当场便对原先谈好的五千块钱价格反悔了。
和人贩子讨价还价了一番,最后以四千块钱成交。
两人赶忙带着原主去了镇卫生所。
接诊的医生仔仔细细地为原主做了全面检查,末了,眉头紧皱,一脸责备地说道:
“这孩子得的是腮腺炎,你们怎么拖到现在才送来,耽误太久了!”
就因为这延误的治疗,原主的病情急剧恶化,最终不幸失聪,成了聋子。
丁吉和邹少兰几乎掏光了多年辛苦攒下的积蓄,本想着有个孩子延续香火,结果却落得这么个结局。
两人心里那股憋屈劲儿就甭提了,对原主自然没了好脸色,稍有不顺心,非打即骂。
原主年纪尚小,哪能承受这般折磨,身上常常旧伤未愈又添新痕,遍体鳞伤。
也许是走了狗屎运,他们四处打听、尝试的那些偏方终于起了作用。
几个月后,邹少兰的肚子竟有了动静,一家人沉浸在即将迎来新生命的喜悦之中。
后来,邹少兰顺利产下一名男婴,两口子乐得合不拢嘴,满心满眼都只有这个亲生骨肉。
再看原主,就越发觉得碍眼,简直就是家里的累赘。
他们十分懊悔花那么多钱买了个残废。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对原主的厌恶愈发不加掩饰。
到最后,干脆心一横,在一个寒风刺骨的大冬天,把只穿着单薄衣衫的原主撵出了家门。
原主蜷缩在家门口,小脸冻得青紫,瑟瑟发抖,眼巴巴地望着紧闭的大门,却怎么也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