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金的下半身是从脚趾开始消失的。
凌晨两点钟，他被一阵难以忍受的燥热激醒。
等他费力地睁开眼后，才发现同宿舍的其他四人已经被他的粗喘声吵醒了。
“曹金，你梦到什么了喘得跟牛似的？”
404宿舍平时都是五人成行，相处的还算融洽，所以即使半夜被曹金吵醒，其他几人也没翻脸发飙。
“炎子，你给我倒杯水成么？”
曹金醒来后口干舌燥，每说一个字都感觉自己的喉咙快炸开了。
李炎听见曹金虚弱的声音支起身子望过去，宿舍早就熄了灯，他只在黑暗中看清了曹金床上煞白的床帘。
曹金买回来安装时被他们打趣是丧葬风，气不过的曹金还挥着拳头嚷嚷是从网上学来的ins风。
早该看惯的白色床帘今晚也不知为什么，李炎越看越觉得有些瘆人。
他往被子里缩了缩，没得到回应的曹金还在锲而不舍地喊着。
“炎子······”
宿舍其他几个早就又睡熟了，李炎想找个伴都找不到。
他自诩是404胆子最大的，昨晚的笔仙游戏还是他提议玩的，怎么也不肯在这个时候露怯。
“知道了知道了！叫魂呢你！”
李炎掀开被子手脚并用下了床，他从茶壶里倒了杯热水出来，端到曹金床帘旁边。
“曹少爷，水端来了，劳驾您起来喝吧！”
李炎嬉皮笑脸地说着，哪知里面的人却蹬鼻子上脸，摆起谱来没完了。
“炎子，我身上没力气，你端进来成吗？”
曹金还真没耍李炎的意思，他浑身发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而且······
曹金皱着眉头想挪动一下身体，却发现两只脚怎么也不听他使唤。
或许是今天衣服穿少了，着凉了？
曹金盘算着明天要去保健室找叶老师看看，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喝到水。
没料到曹金真把自己当仆人的李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撩开床帘就想把手里的水泼到曹金脸上。
但他没想到里头的曹金脸色和死人一样泛着青灰，吓得他踉跄了一下，手按在了曹金床上。
“抱歉抱歉，压着你······诶？”
李炎断定自己刚才那下应该压在曹金的脚上，但他又往下按了按，只有被褥的柔软。
李炎抖了抖，脸色惨白地缓缓抬起头，“曹金，你的脚呢？”
是啊，我的脚呢？
······
床里的曹金抓着床杆支起仅剩的半身，他死死地盯着琉璃。
“是安老师叫你来救我们的，对吗？”
琉璃闻言一怔，转而目光灼灼地看着曹金，“你怎么知道是安老师叫我来的？”
曹金青灰色的脸上有了点血色，他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你手上拿着她的教棒不是吗？”
琉璃挥了挥手里的教棒，“你眼睛倒挺尖的。”
“池同学，麻烦你把他挪到桌子旁边。”
琉璃抬起下巴示意池琢把曹金转移到摆放着纸笔的桌子旁，至于她则转身查看其他几人的情况。
“······”
琉璃的背影僵硬，池琢安置好只剩半个身子的曹金后，不明所以地靠过去。
“怎么了？”
琉璃倒退几步，转头叫池琢自己捂住嘴，见对方照做了，她才面色沉重地说了句。
“死了。”
都死了，除了还剩半个身子的曹金，李炎、冯林和刘岩全都睁着眼躺在床上，身子都僵了。
看起来几人死了有一段时间了，琉璃坐到曹金对面，看着他漫不经心地理着貌似又长了些的黑发。
“曹金，难道你就没听到什么动静？”
虽说鬼杀人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曹金作为404唯一的幸存者，总该知道些过程吧？
曹金放下手，两只手臂都趴在桌子上，艰难地保持平衡。
“陈同学，你也看到了，我这样······”
曹金苦笑了一下，“别说我确实没听到什么动静，就是听到了也无能为力啊。”
是吗？
已经死了三个人，若是像安青玉说的那样，笔仙会吸收能量，现在她的实力早就不能和最初的同日而语了。
琉璃闭了闭眼，将桌上的笔塞到曹金手里。
“像那天晚上一样，再请她出来一次。”
安青玉将教棒交给她的时候嘱咐过，教棒只有打在笔仙本鬼身上才能奏效。
若是她附到谁的身上，譬如面前的曹金，就一点作用都不会起了。
曹金脸色一僵，捏着琉璃塞到他手里的笔，“陈同学，你是在开玩笑吗？”
请一次笔仙已经死了三个半人，现在琉璃居然要他再请一次，这不是找死呢嘛！
不过琉璃完全没有在和他开玩笑的意思，她见曹金不动，索性攥着他的手，让其握紧那支笔。
“念！”
琉璃没工夫和半人半鬼的曹金解释太多，她手下一使力，被攥痛的曹金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很快就滑跪的曹金憋屈地开口了，“笔仙笔仙······”
随着曹金口中念念有词，那支笔摇摇晃晃，最后竟然悬停在了白纸上。
“她、她来了······”
曹金哆哆嗦嗦地撒开手，鬼哭狼嚎的样子不见半点方才的女气。
琉璃看不到笔仙的存在，却敏锐地感觉出了周围的温度下降了不少，盛夏的天气竟让她打了个寒颤。
“你、你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曹金失了下半身，想跑都跑不掉，察觉到四周变冷后他咬住了自己的手指，才堪堪压下了想要尖叫的欲望。
“不问不行？”
琉璃隐晦地扫视四周，想找出笔仙的所在地。
曹金冷汗涔涔，“不、不问不行的，笔仙大人会觉得自己被戏耍了······”
琉璃敲了敲桌子，将快被吓掉魂的曹金喊了回来，她猝然一笑。
“曹同学，那你就再问一次嘛，一回生二回熟，这个找死的机会非你莫属。”
这是人说的话吗？
一时间气愤压过了曹金心头的恐惧，他刚想义正严辞地谴责琉璃几句，却先一步感受到了一道危险性十足的目光。
是始终站在琉璃身后一言不发的那位男同学。
老实说曹金下意识忽略了对方的存在，直到池琢盯上他，像某种凶残的猛兽盯上了一只蚂蚁。
曹金忍辱负重地又把话都咽了回去，窝窝囊囊地问了句。
“笔仙大人，您能放过我吗？”
那支笔颤了颤，但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在纸上画圈的意思。
曹金呼吸一滞，再开口都带着哭腔了，“呜呜呜，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啊啊啊·······”
“闭嘴！”
琉璃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曹金这个蠢货看不出来，她却明白笔仙不回答曹金的意图。
胃口还挺大啊，杀了那么多人还不够，还在暗处垂涎没中招的其他人。
琉璃将半空的笔薅下来，在曹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照着他方才做的原模原样又来了一遍。
这次那支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飞至白纸上方，做好了回答问题的准备。
琉璃微微一笑，“笔仙同学，我美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