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改制
这段涵盖后世农业、工业、国营经济、私营经济,归纳总结为计划经济的天幕内容,给古人们启发不小,尤其在掌控国家决策的朝堂掀起影响颇为深远的探讨。
“计划经济……汉朝的盐铁官营、唐朝的市舶司、宋朝的钞引制度,论起来应当也算计划经济的一种,还有历朝历代都有类似皇商、少府监、将作监、织造局,也与后世的国营经济相仿。
只是规模远不如后世这般,也没能真正做到像后世能够如臂使指调控一整个国家。
仅是民间商人囤货居奇,哄抬物价我等都难以杜绝。”
“历朝历代都知晓要‘集中力量办大事’,修长城、开灵渠、修建大运河、征伐外虏讨灭不臣,可难就难在具体如何施为,事关国家方方面面实难顾全。
又与上至朝堂高官是否贤良,下至地方小吏能否恪守本分关系密切,否则纵有良政也难保下了地方就成了苛政。
以至摸索了数千年仍在摸索。”
“依照后世施政目的,计划经济实则首重三条。
国家要实掌经济,要能对国家物力进行分配,要明确生产计划且由国家主导。
我朝若想仿照后世做到这几条,那便不能放任民间逐利行事。
农业仍是根基,粮食便是一切。
大小地主兼并土地之弊非根绝不可,粮食被地主攥在手里,朝廷就无法实掌经济,分配物力。
我朝也得均田分地,禁绝土地私自买卖,还得让农户们组建如后世一般的互助组、合作社,由农户们自行推举组长,再由朝廷从农学院分派里长督察并传授百姓农学。
届时朝廷官营工厂产出的化肥、农具、培育的良种,再依据各地方实际农户人口和土地数目,按需分配。
另外各地方每年产出的粮食越多,缴纳的富余粮食越多,朝廷就相应增加此地的分配。
如此便能做到激励百姓勤农,粮食又能进到朝廷手里再做分配,那样工、商、军、政的粮食分配……”
“且慢!如若分配多寡是按地方上缴粮食数目来给,那地方上的组长和里长为了政绩,虚报丰产,从农户手里拿走太多的粮食以至农户生计维艰,那岂不是害民!?
按你那一套朝廷是多得了粮食,可后世也说了,百姓才是天下根基,做的一切都该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而做,若是为求国家发展更快,而夺了百姓的利,那岂不是本末倒置?”
朝堂上的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过所幸没有出现有人拿“百姓现在吃的苦,是为以后过的好”来驳斥这位提出漏洞的朝官。
因为获得天幕帮助的他们,比后世中国面临的情况要好得太多,没有任何能够威胁他们的外敌逼迫他们必须尽快发展。
还有就是因为天幕这么久以来传递的以民为本思想,确实已经潜移默化改变了他们,民心既是国本已经成为共识。
“那要以什么为准进行分配?单以地方上青壮农户和土地多寡分配的话,时日一久难免会有地方懈怠农事,只保证自家口粮和基本农税,然后就坐等分配。
毕竟分配是固定的,干多干少都一样。
那这要如何激励百姓勤农?靠百姓为了过上好日子自觉勤勉吗?”
“为何不能靠百姓自觉?后世互助组的农户们产出的粮食并不是归公再分配啊,自家的地产出的粮食就是自家的。
就算是增加了工分制的合作社,也是农户们干活越多,赚的工分越多,分到的粮食就越多。
农户们当然会自觉勤勉。
另外虽说实行了计划经济,多数物产由朝廷分配,但是百姓们的衣裳、鞋袜、酒水、甜点、果蔬、肉食、一应杂货,这些太细太杂,分配成本太大,总不能也都由朝廷分配吧?
还是得让百姓们靠自己劳动所得自行买卖啊,这不也是激励?
只要朝廷定下了基本粮税,在各地布置了收购富余粮食的官营粮商,那这套制度不就成了吗?”
“好办法,另外还得加一条,除了要让百姓有推举权,还要有检举揭发不法和上报弊端的权力。
可由各地驿站接收百姓检举书信,朝廷直管驿站,书信加盖官印蜡封,未送抵京师之前谁人都不能私看。”
朝堂的官员短暂地陷入沉寂,思索着这套制度还有无缺漏,忽地几位主要发言的官员相视一眼,渐渐露出笑意,很快这股笑意传至整个朝堂。
这套有关农业的新制度便算是得到了众人认可,暂定下大方略了。
“有了粮食,朝廷还得将粮食用好,用对,用到实处。
首先有了粮食就意味着朝廷可以调控粮价了嘛,没了私营粮食从中溢价销售,这粮价会比平常城里百姓们买到的粮食要低很多,但也不能太便宜了。
太便宜了那统一从农民手里收粮的价钱要怎么定?谷贱伤农嘛。
但太贵了城里百姓买不起,日子不好过,辛苦赚来的钱很多用在了买粮食上了,那其它商货就很难卖,工厂生产出的物品卖不出去,自然就没法形成完整的经济发展。
另外还要将距离长远不一的运粮成本、维持粮政运转的吏员俸禄、库存折旧等等成本算进去。
如今京师的粮价是一贯新大明宝钞可买米六石多一些,折合一斤约莫一文四分宝钞,上下浮动不过一成。
京师里一个搬货的漕工一日可赚二十文宝钞,满月做工可赚两千文上下,但是算上冬季结冰漕运不通,一年也做不了满工。
但能做漕工,已经比普通城里贩夫走卒、零散做工的人家要好上不少了。
而乡间农户一家有田多则三四十亩,少则十几亩。
北方因为只能一年一种,田地又辽阔,要活人地就得多分些。
南方一年可两种,乃至三种,但田地零碎,所以户均有地比北方少很多。
今年化肥产量上来了不少,北方夏季亩产增到了四百一十斤有余,多于往年三百四十斤。
南方亩产因为降水多,田又肥,用上化肥亩产一季能有四百六十斤,一年秋夏两季就是近一千斤每亩。
算下来,一户农家一年能产粮一万两千到一万六千斤上下。
南方一些一年三熟的地方,一户人家一年能产两万多斤。
这般算下来城里漕工一年除去赋税能得钱万余文,农户一年除去赋税、粮种也能得钱万余文。
不过是农户一家人才顶得上城里一人做工所获。
鉴于百姓生计在此,微臣进言这购粮之价当定九分,不能再低了,而卖粮之价,一文两分即可,各地浮动不应超过一成。
如若将来能靠化肥让粮食产量再往上提一些,又或是朝廷能用私营工商税收补贴,这卖粮之价可再低些,买粮之价可再定高些。
与农让利,与工让利,方成永盛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