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圆用完过罢,李卯死皮赖脸待在澹台府上又蹭了顿午饭。
期间不由感慨二娘当真是玉面玲珑,无论说什么都能搭上话,暖了场。
言辞大方间不显突兀,整体下来一家子均是喜气洋洋,面上挂着笑意。
但虽说同两位娘子见了面,想要独处还是不得行。
老爷子层层把关,本来李卯来便已经坏了规矩,要是再动手动脚的岂不是他们澹台家的闺女随便便宜的很?
于是乎,几个人便在三位长辈注视下,硬生生车轮战下了一上午的象棋。
李卯自然是输多赢少,澹台玉容则堪称府上棋圣。
李卯从澹台府打道回府之时已经是午后。
李卯回去便被燕夫人拉进了屋里,拿着新郎婚衣比对着。
唠唠叨叨,撅着红唇。
脸上神色那叫一个复杂,有欣喜自然也有不舍。
屋外头刘芝兰怀中搂着芽儿,点着红纸上明日到宴来贺,亦或者是宴请的名单。
“娘,大哥哥明天就要成亲了?”
丽人没有回答,只是瞠目结舌看着红纸金字:
“我的天,这太后,王爷,太子,贵妃,尚书怎么都跟不要钱似的来。”
亭台下,祝道宗心思复杂抚着小腹,看着自家闺女如同翩翩鸿雁一般,拿着彩带于屋檐间翻飞。
虽说她也想跟囡囡讨个婚,但是总是不像她们江湖上随意,娶了便娶了,摆个酒席,拜堂便成。
这皇亲国戚,亲王世子的,娶亲动辄就是联姻,自然不能随便。
至于她...
她从来没考虑过。
清竹亭下,紫檀依旧捧着脸看剑主练剑。
竹叶飞,碧朱舞。
但剑气冗杂,不复往日清冽纯粹。
步调急躁,不见昔日轻盈。
“剑主,剑子哥哥就要成亲了,咱们是不是得出去添个喜气?”
“咳!”
剑主身形一凝,一身气息忽而紊乱似风波,扶着朱红柱子,掩嘴便咳嗽起来。
“剑主?”紫檀慌张起身,双马尾摔的飘荡跑向师清璇。
“剑主你怎么了?”
“没事。”
紫檀摇着师清璇胳膊,哭腔道:“剑子哥哥大婚当即,您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咳咳咳!”
师清璇看了眼紫檀,随后缓缓闭眼。
“你自己去陪卯儿去,让我独自待一会儿。”
“这...剑子哥哥大婚..”
师清璇不悲不喜,淡淡打断道:“快去。”
“哦。”紫檀目光犹豫,但最后还是转身离去。
从一步三回首,再到健步如飞。
一袭精致紫纱裙随风飘荡,转眼就当了那忘娘的娃。
师清璇靠坐栏杆,摇头收回视线。
王府正屋之中,李卯正被燕夫人按在太师椅上摆弄衣装配饰。
湖兰在一侧手中扯着一件新郎官大红服饰,让李卯打量挑选。
同时一边桌案之上仍摆着不下五件新郎服,银冠玉佩,腰带高靴更是个个不下十余件。
其中有不少是京城之中一些有名的裁缝珠宝匠无偿赠与,余下数不尽数的自然是燕夫人大操大办。
燕夫人似叹非叹,似喜非喜,立在椅子后,一双藕臂搂在李卯脖子,搭在其胸前。
轻柔不舍抚摸冠玉般的面颊,以及一对浓墨剑眉。
“怎得过的这般快...”
燕夫人不舍看着铜镜中倒影,叹了口气:
“总觉着你小时候跟刚来京城之后,好像就昨日发生似的。”
李卯拉住美妇葇荑,柔声道:“燕姨你何需叹气,小卯又不是结了婚就不能跟燕姨一块儿生活了。”
燕夫人不尽赞同,捋着李卯披散在脑后的发丝,佯装惊奇道:“那怎么能一样,我也算你半个娘,可不就是澹台家的婆婆?”
“我可是听说婆媳之间老不相容的,有的处的跟仇家一般,可不是空穴来风。”
李卯眼珠子一转,嬉皮笑脸道:“空穴来风?”
“不空不就不来风了?”
燕夫人起初一愣,不过蹙着柳眉自己琢磨了一会儿,便玉面一红,没好气翻了个白眼没去搭理李卯。
“你当真是越来越不把你姨当姨看了,虽然咱俩是那般关系,但平常在床下边你也得尊重姨,听见没?”
“是是,小卯自然尊重燕姨,但是燕姨你也不用过多担心琼儿跟玉容,她们人都很好。”
燕夫人轻哼一声,起身走向湖兰,将那一件婚衣搭在胳膊上道:“反正那大将军我管不了,压不住,那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丫头片子看上去大小姐脾气傲得很,到时候你可别向着她们欺负你姨。”
“我可不伺候她们,孩子可以。”
李卯摇头道:“不会,娘子不用提,玉容看上去挺刁蛮,其实骨子里单纯的很,顶多跟我对着干,不会对燕姨你不敬。”
“既然这般说,那我便放心了。”
燕夫人将李卯拉起来,比对着婚衣,满意点点头:“对了,王爷的信跟贺礼应该刚好明天到。”
“嗯,我晓得了。”
燕夫人转过头去,让湖兰将这一身婚衣收起来,叠好放在床头,俯身再次挑起配饰,弯着腰随口又提道:
“等到拜完堂,你领着她们俩一块儿去后院给你娘点炷香。”
李卯扭头看着那浑圆曲线,轻吸一口气,抿唇点点头。
待到燕夫人挑完发冠玉佩,靴子腰带后,一股脑放在床边,缓缓踱步走向李卯,手里拿着一把金刀。
燕夫人在李卯面前站定,将刀递给李卯,随后抬头拢着李卯衣襟。
燕夫人虽然方才默不作声,但肉眼可见微红眼眶。
“这金刀你明天就佩着,这般殊荣咱大周还是你独一份儿,肯定神气得很。”
李卯温柔至极,低头盯着那雪白面孔:“小卯晓得。”
冬风灌入屋内,吹的那大红纱幔轻扬。
一片寂静之下,偶有几声少女欢快嬉笑声响起。
屋内李卯燕夫人相对而立,燕夫人拉着李卯对襟,许久没说话。
“要是你娘还在世多好。”
“她以前就时常对我说,能看到你长大成人,成亲生子便是最幸福的事。”
李卯搂住美妇,贴到耳畔轻声道:“嗯,小卯晓得。”
湖兰垂着眼泪,侍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屋内男女拥抱良久,终是分开来。
燕夫人抹了抹眼泪,哽咽破涕为笑道:“我也真是,你要成亲我哭个什么,你娘在天之灵肯定高兴得很。”
“好了,姨这就走了,你自己晚上睡个好觉,明天姨再过来陪你成亲。”
“燕姨...”
燕夫人莞尔一笑,推门而出:“莫要送。”
“殿下我们这便走了,您好生休息。”湖兰腼腆一福,跟着出了门。
李卯回头坐在椅子上,将金刀抽出来打量,灿黄表面可见凌冽双目。
“娘,你等着,孩儿定要以其首,祭奠你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