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枳软心尖跟着抖了下。
可是对方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发觉了她的小动作，只是接过了酒盏。
“我做梦都没想过，还有今日。”
司马珞并没有着急喝酒，垂下眼来，扯动嘴角，带了几分嘲意。
“我这个人，是挺冷血无情的，也从不相信什么天意，或是命运，
前世，我听说了你的死讯，从紫宸殿一路跑到城墙，
那一路很长，我感觉那是我那一辈子，走过最长的一段路，
平日里，我分明脑子还算清晰，可跑过去的那段路，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竟然渴求老天爷只是在跟我开个玩笑，
我竟也期盼命运能够垂怜我一次。”
宋枳软攥住酒盏，没有说话。
“但是你死了。”
司马珞覆在胸口的位置，神色有些茫然，“这里，就好像被人用刀剜了一块肉，
我清晰地感知到我活着，但是我的心好像不跳了。”
“……”
“我想，可能我真的做了太多的坏事，因果报应，老天爷将你带走了。”
司马珞眼眶略有些红，深吸一口气，偏开脸去，隐忍着说：“原来老天爷，竟然比我还要了解我自己，
他知道，在我心里，最重要的不是皇权富贵，是你宋枳软。”
宋枳软看向他。
“这辈子重新回来，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
司马珞说到这儿，嘴角才噙了几点苦涩的笑意，“能看到活着的你，
这辈子，还有机会同你在一起，
阿枳，你知道吗？”
宋枳软顿了下，“什么？”
“方才站在院子里，我从花窗看到你。”司马珞眸底晕开一片涟漪，“你又为我穿了嫁衣，
那一瞬间，我在想，就算这只是一场幻梦，我也知足了，
哪怕只是一场幻梦，我也愿意沉溺进去，
哪怕这场梦，需要我付出生命的代价。”
说到这儿，司马珞忽然又垂下了脸去，面颊上浮现几分红意，“其实我不喜欢说这些情情爱爱的话的，
只是觉得，这辈子好不容易，重新走到了一起，我不想再让你觉得，我对你不是真心的。”
“喝合卺酒吧。”
司马珞端起酒盏，见宋枳软一动不动，将她面前的酒盏也递了过去。
宋枳软深吸一口气，接过了酒盏，搁置在唇瓣边缘，正要饮下。
余光中，男子深信不疑，仰头举杯，就要一饮而尽。
“哐当——”
“——”
“——”
司马珞看着空荡荡的手心，还有小几连带着桌面，全被酒液浸湿。
“阿枳。”
他看向对方。
宋枳软呼吸发颤，身躯也跟着微微发抖，眼眶里的红意越来越深。
“阿枳。”
司马珞又唤她。
“你还是这样善良。”
对面坐着的男子，忽然说出口。
宋枳软面上神色一僵。
司马珞面上神色并无太大变化，只是唇边的弧度，深陷进去，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晏骜川给你的簪子，我知道里头有什么东西。”
宋枳软不敢置信，呼吸也跟着滞住。
“你来这宅子的时候，我就检查过这簪子了。”
司马珞漫不经意，将她面前的酒盏拿了过来，推开小几，同她坐近了许多，肩头相碰。
他将她杯中酒一饮而尽。
“所以，你早就将断生给换了？”宋枳软看着满地酒液。
“没有换。”
司马珞唇边泛着一层淡淡的晶莹，看着她的眼神，仍是柔情，“里头就是毒药。”
宋枳软攥紧拳，“你就不怕……”
“我不怕。”
司马珞蹙眉，神色极其认真，“我方才跟你说的，都是实话，阿枳，若是死在你手里，我甘之如饴。”
“你是笃定了，我不会杀你。”宋枳软自嘲一笑。
“阿枳，我不是笃定了，你不会杀我。”
司马珞淡声说：“我只是给了自己两个选择。”
宋枳软皱眉。
“被你杀了之后，你有我的金印，从这里走出去，我的人照样不会为难你。”
司马珞说：“可若是你没有杀了我，阿枳，这辈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哪怕是你心属他人，哪怕这辈子，你都不会喜欢我，我也绝不会放开你的手。”
“……”
“司马珞，你真是个疯子。”
宋枳软哑声笑了出来。
“阿枳。”
她的肩膀被人覆住，滚烫的泪珠，从头顶砸落下来，落在她颈窝里，引起一片灼热。
“我只爱你，永不改变。”
司马珞低头，唇落在女子的发顶。
“……”
滚烫的湿意从脖颈处传来，宋枳软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满地酒液，紧接着，感受到肩膀骤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