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被弱者杀掉了，夏油君依旧无怨无悔的站在所谓大义这边吗？”】
将伏黑甚尔的嘲讽听在耳中，把五条悟不自在的反应看在眼里，夏油杰的脑海、心脏，乃至血液，却全都因那句莫名的话语而不自主的“颤抖”。
……十五岁的夏油杰会怎么理解这句话？
夏油杰看着少年脖颈上的鲜红，不自觉地扶上自己的喉咙，无端的空咽了一下。
十五岁的夏油杰，不认为自己会被弱者杀掉。
……二十七岁的夏油杰，是被他认定的唯一一名强者杀掉的。
可死过一次的夏油杰，却无端为这句轻飘飘的话语感到了恐惧。
如果，弱者拥有着他想象不到的坚韧。
夏油杰感受着喉咙的滞涩。
夏油杰垂下了眸子，淡漠的看着脚下的黑暗。
……那他一直以来，到底在相信着什么？
他一直以来坚持的大义，到底在拯救些什么？
【检测到重点观众出现精神异常。】
“什么？”夏油杰下意识的抬起头。
“嗯？”五条悟瞥了一眼夏油杰，看向荧幕播放的内容，“啊……是说那个解剖刀？会是遗物吗，硝子？”
“不会，我不是说过了，他们去世的很早，且都是意外过世。”
家入硝子平静的看着那个剧烈咳嗽的青年，手指在烟盒上犹疑着。
“从‘我’的反应来看，琉璃应该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了，”夜蛾正道皱起眉，心中升起一丝别扭，“……甚至他可能做过更严重的其他行为。”
他有些看不懂这个孩子了。
【确认异常情况为预定危机05，正在执行应急措施02，重新调整共感等级。】
看着身侧仍自然聊天的几人，夏油杰总算确定了。
这次，那个掌管着放映厅的机械声音，是单独对他播放的。
……恶劣的、让人心烦的放映厅。
在应急措施的调整宣布执行后，屏幕外的夏油杰感受到了脖子上那细微的凉意，和紧接着和荧幕里手绢擦脖子动作同步的痒意和浅痛。
他不觉得自己有表现出来什么可以被他人察觉的异常。
夏油杰将下巴压在扶手上，神色阴暗的盯着屏幕里脖子通红的少年，有些不快的抿起了唇。
但这个放映厅却好似看透了他一般，用了这种小儿科小手段来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没有特意做出什么冒犯到“共享情感”或者“改变思想”的举动，而是恰到好处的停在了他的接受底线之前。
……不，硝子的共感似乎也是这样？
看着屏幕里打闹起来的两个少年，察觉到放映厅几乎把所有人都看透的盘星教新教主低头笑了笑，随意地说：“悟，你注意到了吗？”
他开始对画面，甚至整个放映厅都感兴趣了起来。
五条悟看着夜蛾正道讲述的回忆中出现的，那个冰冷的，漠然的琥珀色眸子，浅笑盈盈：“注意到什么？”
是注意到杰和硝子刚刚的咒力异常？
还是注意到放映厅搭建的数据，可能源于那个古怪的小天才？
“很难不注意到吧，”家入硝子懒散的在悄悄话的两人身后又摆弄起那个出现在扶手边，她熟悉的烟盒和打火机，“能将我们了解到这种地步的——”
只有和他们一同生活许多年的人才能做到。
“你们在说什么？”
夜蛾正道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那个荧幕中根本抓不到重点只知道讲故事的年轻自己。
这家伙也别太嘴笨了……本也就是因为嘴笨，他才接连错过三个学生的悄然转变。
听着生硬又别扭的总结，夜蛾正道只恨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木头。
但他也想不出其他合适的方法。
就像他让两个人去执行“抹消”的任务一样。
笨拙的、抓不清楚重点的温柔。
“没，我们就是说——”
没必要再让更多人知晓。
“接下来该是天内的意外事件了。”
将他们触及不到的陪伴以另外一种形式体现。
“那个星浆体的女孩吗？”
倒不如最开始就别让他们看见。
“对，七海和灰原也参与了那次任务吧。”
夏油杰回过头，神色自然的和另外两人将话题继续推进。
“是的！！前辈们真的太辛苦了呢！！”
家入硝子最后还是将那个补充上来的烟尾巴点燃了。
“辛苦？说谁，五条吗？”
“总之谎言一会就要被拆穿了。”
五条悟饶有兴致的盯着那个执行杀人手段的少年，对他的果断和冷然心觉喜欢。
“七海，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你最爱的前辈了吗！？”
“一直不是。”
“哈？！！”
【……
为什么对于事情解决的方法这么偏激，为什么对同类下手毫不留情，为什么永远不把人类视为同伴？
并不知晓夜蛾正道复杂心思的家入琉璃只是冷淡的回答。
“我不知道您在问什么，但是人会因为一句话而憎恨他人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您就当我是这种情况就好了。”】
“夜蛾老师好笨哦，这家伙明显就是那种把自己摘除人类范畴之外的类型。”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瞥了一眼身后从看到琉璃动手就一直关注屏幕的伏黑甚尔。
“和某个没有情商的家伙一样。”
听到意有所指的发言，伏黑甚尔挑了挑眉，倒也没反驳什么：“怎么？你不想试试他吗？”
他可没错过那家伙一直不加掩饰的兴奋。
“悟和没礼貌的黑猩猩可不是一样的~”
即便过去很多年但仍然记仇伏黑甚尔杀害理子之仇的夏油杰笑盈盈的，礼貌的说着挤兑的嘲讽。
“您难道一点猴子的自觉都没有吗？”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手下败将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吧？
“呵呵，”完全没有被那怎么样都无所谓的挑衅激怒，伏黑甚尔慵懒随意的说，“被猴子打败的货色，只有嘴是硬的。”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后仰到椅子里，懒得开口搭理这场剑拔弩张的闹剧。
【……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脑袋凑到了一起，同时盯着手机屏幕继续发来的消息。
……（第十章）
对于琉璃来说，人的情绪是很难理解的，做了很多事情才被判定为善意，但是说错了一句话，人们可能就会憎恶彼此。
……
“悟怎么看？”夏油杰沉默了一会问道。
“不太像真的，但是也不太像假的。”
“同感。”】
“硝子。”
“嗯？”
“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就是【“说错了一句话，人们可能就会憎恶彼此”】这样的思维。
家入硝子意外的回头看了一眼紧盯着屏幕的好友，有些无奈的笑笑：“不…为什么会这么问？”
庵歌姬沉默了一会，却没有立即回答。
要该怎么形容她的疑问呢？
作为彼此唯一的好友，歌姬其实很清楚硝子为什么高专时期会有那么严重的烟瘾。
身为未成年人面临尸体的压力，身为学生被当作成熟医生利用的疲惫，身为后勤人员却被血腥场面包围的厌烦。
也许只有尼古丁带来的麻痹中，硝子才能是被交付信任的“家入医生”。
可她还是劝硝子戒烟了，硝子也听从了。
但歌姬总觉得，硝子的压力不是只有她看到的那些而已。
“我没有那么极端的想法，嗯……这位琉璃应该也是没有的。”
似是明白歌姬的担心，家入硝子难得的，说了点不能算得上是倾诉的私人想法。
“对于他人的不信任，说到底还是因为对他人有私心上的期待。”
“但我和这位哥哥，可能从一开始就没对他人抱有太多想法。”
琉璃在伤人时对夜蛾正道说的那句话，是为了让夜蛾正道别太深究他。
而硝子对夏油杰提出的解释，也一样是为了其他人别太深究琉璃。
“可能是基因遗传或者说医生世家教育的原因——”
这句话是撒谎了。
因为她懒得应付那些担忧的视线，所以把情感缺陷的问题稍微模糊了一下。
家入硝子将拿着香烟的手指交换，抬手捏了捏歌姬的脸颊，笑着说：“我们其实不太受他人的影响。”
而且有了在乎的心思又能怎么样。
有那么两个最强，从开始就未曾信赖于她。
“这样你放心了吗？”
庵歌姬看着笑得懒散的好友，抬手揉了揉家入硝子的头发，在她的视野死角中看了一圈或多或少关注这边的后辈们的视线，眯起眼睛：“嗯……算是吧。”
撑着脸的冥冥红唇微勾，无声的继续关注着荧幕。
【……
确认了咒灵状态还算稳定，琉璃摘下装备洗手消毒，决定出门给两个后辈买饮料犒劳一下，还要和夜蛾老师跟高层商量一下两个人的薪酬问题。
刚出门，就看到了手机上的未读消息。琉璃打开手机，看到了陌生又熟悉的昵称。
【（新消息）AA黑心商24h在线：我靠，小鬼手，你知道吗，那个暴君，竟然入赘了！！】
从自动贩卖机选了两个牛奶和一个黑咖啡，琉璃很快从记忆中对上了关键词，点开消息框开始给这个他曾经的合作伙伴回消息。】
入赘？
一直看的稀里糊涂的伏黑津美纪看到熟悉的词汇，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伏黑甚尔，没有注意到伏黑惠骤然抿唇的动作。
【……
电动开颅器：真入赘了？现在姓什么？
AA黑心商24h在线：？你怎么一点也不惊讶，现在是姓伏黑。
电动开颅器：毕竟他原本就挺讨厌自己的姓氏。
AA黑心商24h在线：啊，这么说也是，不和你聊了，这混账又开始去赌博了，我要去提醒他一声。
电动开颅器：那个百赌百输的废物还不长记性吗？
AA黑心商24h在线：好骂，我会替你转告的。
……】
“百赌百输的废物。”五条悟回过头，幽幽的把那句指向性明显的话语念给了神色复杂的伏黑甚尔。
“……你找死？”
注意到伏黑惠隐晦的小动作，伏黑津美纪看了看自己被扯动的衣袖，弯起眸子：“惠，他是——”
“我知道。”
伏黑惠小声的打断伏黑津美纪的话语，在从碎片信息里拼凑出真相的伙伴眼神中继续看着屏幕中的清俊青年，冷淡地，阴着脸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
除此以外，他没什么想知道的。
【……
七海建人居高临下的看着琉璃面无表情的脸，他金绿色的眸子带着审视：“家入先生，您能保证我们不在的时候不进行咒灵解剖实验吗？”
……
思索了一下发现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的七海建人无奈的叹了口气，拉开椅子坐下，简单的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灰原总是在意外的地方说出非常——”歌姬想了想，斟酌了一下，“出乎意料的发言呢。”
之前那个医务室的打探也是。
这孩子在这方面总是把人想的太好。
“谢谢歌姬前辈的夸奖！！”
不，那不是夸奖。
七海建人叹了口气，倒是也能理解为什么他会在当时妥协。
“七海海真的好贴心呀~”出门了都放心不下前辈，高专的七海海也超级温柔！
在看过来的护目镜里，虎杖悠仁的笑脸可爱又开朗。
“……我可没觉得我是个贴心的人。”
尤其是还给你留下那种诅咒。
“是吗？但是我觉得画面里的七海海干劲十足呢！”
“不，那只是适当的表现。”
能做个差不多的时候就只做个差不多应付一下，是悲惨社畜对压榨社会最不起眼的小小反抗。
虎杖悠仁：……
你们大人真难懂。
【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五条悟脚步向后一撤，猛地冲了出去带出一片水花！
……
下一秒，黑井就看到伸出手的五条悟被岸边摆好架势的夏油杰拽着用惯性扔了出去！】
听到隐隐的低笑声，夏油杰心觉不妙。
“杰！！”
五条悟眼神亮晶晶的看向身旁突然坐正的夏油杰，耀眼的笑容像是地狱的恶鬼一般。
“那个看起来好有趣哦~~”
夏油杰：……
得。
“……至少现在不行。”
“好！！！”
【夏油杰钳着琉璃的下巴笑眯眯的再次重复：“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
五条悟半步半步的走了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琉璃脖子上缠着的纱布。
“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但是你绝对不准再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这家伙是笨蛋吗？”
“笨蛋在说本人是笨蛋。”
“笨蛋竟然说自己是笨蛋了。”
“稀奇。”
“他竟然会反悔。”
“今天有太阳吗？”
“火山要喷发了吧。”
“说什么傻话，这可不是真实世界。”他们可是做梦呢。
“有道理。”xn
五条悟：“……精彩。”
真有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