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既然阁主已有投降之意,老衲便不再步步紧逼。这武林盟于江湖之中横行无忌、为非作歹已久,却能长久兴盛,究其根源,便是因有天机阁在背后支撑。如今,为了天下苍生,老衲希望阁主与三位护法,能解散天机阁,连根铲除武林盟,将这锦绣河山,重新交还朝廷。”
普渡大师双手合十,目光慈悲而坚定,声音虽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在这登仙台的上空回荡。
“你要我,解散天机阁?”英现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那是惊愕、无奈与不甘,以及最深之处的一缕得意。
“我方才是不是听到普渡大师说要解散天机阁?”一名天机阁弟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好似听到了一个天方夜谭。
普渡此言一出,天机阁众弟子顿时炸开了锅,交头接耳之声此起彼伏。
自天机皇创立天机阁,至今怕已有百余年岁月。
许多弟子自祖辈、父辈起,便在这天机阁中生活,这里承载着他们的家族记忆与成长轨迹。
此刻乍闻普渡要求解散天机阁,众人实难接受,纷纷怒目而视,眼神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解散天机阁,根除武林盟……”
英现不禁苦笑,那笑容中满是苦涩与无奈,他缓缓摇头,低声道,“宋掌门,能否先收起这紫霄伏麟剑,让在下能好好说话?”
“哼。”
宋颐真冷哼一声,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随即收剑入鞘。
那紫霄伏麟剑入鞘的瞬间,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让英现心头不禁一凛。
他装作无事,整了整衣衫,动作显得有些迟缓,随即转身面向天机阁的万千弟子,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地高声说道:
“诸位,时运如此,造化弄人。
昔日皇大人武艺超凡,冠绝天下,一袭黑衣,统领武林,其风姿令无数江湖豪杰敬仰,是我等心中的偶像与楷模。
他创建天机阁百年,将这一方天地经营得风生水起,实乃你我之幸事。
如今皇大人已离世多年,作为他的传人,在下本应竭尽全力匡扶天机阁,使其重现往日辉煌,但可惜时不我待,在下虽拼尽全力,终究还是力有不逮。
如今两位魁首突破窥天境,登上南天门,已下令让我们解散。若我们不从,必将与之展开血战,届时刀剑无眼,血流成河,你们的生命必将消逝于这场纷争之中。
你们皆是我天机阁的兄弟姐妹,在这漫长岁月里,我们同甘共苦,情同手足。身为阁主,我实在不忍看到你们血染大地,曝尸荒野!”
英现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泪花,那里充满了对弟子们的深情与对未来的绝望。
他慷慨激昂地说完,转头看向普渡与宋颐真,目光中带着一丝决然。
“两位魁首,在下仅有一个请求,不知可否答应?”英现挺直了腰杆,试图在这最后的时刻,为弟子们争取一丝生机。
“都沦落到这般田地了,还妄想谈条件?”宋颐真冷笑一声,却被普渡抬手制止。
“天机阁主,请说吧。”普渡大师微微点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慈悲。
“他们,这些天机阁的众弟子,他们都是无辜的。今日我身为天机阁主,愿意解散天机阁,根除武林盟。但同时,我愿意以自己的性命,换取他们自由。”
英现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在下深知,今日的在场众人,虽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他们尽数会被抓去天牢,发配边疆。那阴暗潮湿的天牢与极北苦寒之地,将成为他们的噩梦。
我身为阁主,实在不忍目睹这一幕。普渡大师,我恳请用我这条命,换他们自由之身。
此后,天机阁不复存在,武林盟也灰飞烟灭,即便他们想作恶,也再无能为力。他们不过是一时误入歧途,被我蒙蔽了双眼,不该遭受如此悲惨的结局!”
英现满脸激愤,悲怆喊道,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满腔悲壮。
“阁主,万万不可,我等愿誓死追随,与正派拼杀到底!”一名年轻的弟子率先喊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与忠诚,手中紧握着剑柄,随时准备冲上前去。
“没错,此事绝不可行!”另一名弟子也高声附和,脸上写满了愤怒与不甘,“我们天机阁岂会如此轻易屈服!”
“请阁主收回成命,我等愿与正派厮杀到底!”
刹那间,上千名弟子齐刷刷地跪倒在地,神情决绝,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如此坚定,却又透着一丝残酷。
“够了!我心意已决,你们休要再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话!”英现一声大吼,声音如同洪钟,响彻四周。
他挥手制止了众人的呼喊,那只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不停颤抖。
“韩秀、天仇,你二人虽为天机阁四大护法,但罪不至死。这些年,你们为天机阁尽心尽力,我都看在眼里。如今我以一命,换你们二人自由。普济,你罪孽深重,双手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也该随普渡大师回到少林,在佛祖面前,好好忏悔罪孽了。”
英现的目光依次扫过韩秀、裘天仇和普济,眼神中既有不舍,又有决断。
“阁主,你……”
裘天仇和韩秀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闪过一抹心痛与震惊。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英现所说能保全他们的办法,竟是以自己的性命换他们自由。
裘天仇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决定哽住了喉咙。
韩秀的眼眶瞬间红了,心中满是愧疚,只觉这么久以来,实在是错怪了英现。原来他竟有如此舍己为人的胸怀,当下感动不已。
“不知二位泰斗,能否答应?”英现目光坚定,直视着普渡与宋颐真。
“这……不知英将军意下如何?”普渡转头看向英莲,眼神中带着询问。
英莲望着此刻怆然的天机阁主,心中只觉怪异非常。
这种感觉,从见到天机阁主起便一直存在 ,却又难以言明。
一向淡定从容的天机阁主,如今竟甘愿为众人的自由牺牲自己,实在令她诧异。
她微微皱眉,仔细端详着英现,试图从他的面具之下找到一丝破绽。
但当她仔细端详之后,这种感觉又转瞬即逝,她不禁摇头,心想或许是自己太过敏感 ,本身她对天机阁主的了解并不是很多,如今对方又身处绝境,难免会卸下伪装,露出本来面目。
所谓将死之人,其言也善,这也是人之常情。
“阁主也不必提及以死谢罪一事。如今这般情形,我也不可能将天机阁所有人都抓进牢里。既然你愿意承担所有罪责,便随我回天牢便是。至于其他人,我们自会详细调查,只要不是罪大恶极之人,当可从轻发落。
至于你们四大护法,普济,你自然要随普渡方丈返回少林,由少林处置。而裘天仇与韩秀……罢了,实不相瞒,此番我也答应了刑瞳,饶你们二人一命。如今阁主又如此求情,我可以不将你们抓回天牢,但你二人必须在我的监视之下生活,不许四处流窜、惹是生非。待十年之后,方可自由行动。二位魁首以为如何?”英莲缓缓说道,声音平稳而冷静。
“阿弥陀佛,英将军这般安排甚是妥当,不知天机阁主可答应?”普渡微微点头,目光再次落在英现身上。
英现苦笑摇头,脸上的神情显得无比落寞。
“多谢英将军怜悯,但如今这般局面,在下实在没脸苟活下去,只求以死谢罪。
但临死之前,在下恳求能与普渡方丈交手,若我能与真正的窥天境一决胜负,也好让鄙人在这江湖之中,留下最后的一丝尊严。普渡方丈能否满足在下这一夙愿?”英现抬起头,望向普渡 。
“这……”普渡与宋颐真对视一眼,眼神中都闪过一丝犹豫。他们又看向英莲,英莲见天机阁主如此坚决,也不禁轻轻摇头叹息。
“阿弥陀佛,没想到阁主竟有如此决心,既然如此,老衲便答应你这个条件。待事情了结,老衲定会亲自为你超度亡魂,只愿你来世能得佛祖庇佑,修成正果。”普渡双手合十,口中诵念起了佛号。
“好,那就多谢普渡大师了!”英现毅然走向战场中央,步伐坚定而沉稳,每一步都好似踏在众人的心上。
“阁主……”裘天仇上前一步,欲拉住英现,却被韩秀拽住胳膊。
韩秀轻轻摇头,眼中满是无奈与悲伤,示意裘天仇不要冲动,一切已成定局。
登仙台中心,所有人都望着普渡与英现,心情格外沉重。
天空一片乌云缓缓飘过,遮住了太阳,好似也在为这场即将书写的悲剧而默哀。
英现缓缓从怀中掏出天机令与武林盟主令,两块令牌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天机令在此,所有天机阁弟子听令,自今日起,天机阁正式解散,不复存在!武林盟主之位,就此废除!”
话音刚落,英现将天机令与武林盟主令狠狠摔在了地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两块令牌瞬间粉碎,碎片飞溅开来,象征着天机阁和武林盟曾经的辉煌彻底破碎。
“韩大哥。”英现转头看向韩秀,目光中带着最后的嘱托。
“属下在!”韩秀连忙上前,眼中含泪。
“请帮我烧了天机殿吧。”英现的目光望向那座承载着无数回忆与荣耀的天机殿,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感。
“你说什么?烧了天机殿?”韩秀猛地一怔,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阁主,这……这可是我们天机阁的根基啊!”
“韩大哥,烧了吧,如今天机阁,已经不复存在了,”英现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一切都该结束了。”
韩秀紧咬嘴唇,嘴唇都被咬出了一丝血迹。
他看看英现,又看看天机殿,心中五味杂陈。
这座大殿,见证了天机阁的兴衰荣辱,是他们心中的圣地。
但如今,阁主的命令如山,他狠下心来,跑到后方拿起几桶火油,一步一步地走向天机殿,每一步都仿佛有千斤重。
“阁主!”韩秀再次回头,眼中满是不舍。
“烧!”英现闭上了双眼,不忍再看。
韩秀望着生活过多年的天机阁,咬咬牙,将火油尽数倒出,拿过一旁的火把,手微微颤抖着,将火把扔向火油。
熊熊大火瞬间燃起,借着风势,迅速吞没了天机殿。
火焰冲天而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炙热的火光笼罩了南天门,似乎在诉说着天机阁的过往也将随着这场大火尽数灰飞烟灭。
所有天机阁弟子望着这场大火,皆沉默不语,脸上写满了悲伤与无奈。
那滚滚浓烟,遮天蔽日,也在为天机阁的覆灭而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