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岛的雨丝像浸了冰碴，顺着殡仪馆外墙的花岗岩缝隙往下渗。徐麟的手指在密码锁上停顿半秒——金属键盘残留着体温，而他分明记得十分钟前陈嘉裕说过，这栋楼的太平间已经三年没接收过新尸体了。
电子锁\"咔嗒\"弹开的瞬间，腐冷的气息混着福尔马林的辛辣涌出来。走廊尽头的LEd灯在玻璃上投下扭曲的光影，徐麟的战术靴踩过防滑地砖，鞋跟与金属门框碰撞出清脆的回响。12点07分，比国际刑警提供的尸体转移时间早了13分钟。
\"b区在左拐第三个通道。\"陈嘉裕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徐麟注意到她刻意压低了尾音，这种暗号式的语调，是东南亚行动组在极端环境下才会使用的紧急信号。
冷柜的编号在幽蓝灯光下泛着青光，b-19。抽屉拉手结着薄霜，徐麟戴上取证手套的指尖刚触到金属，掌心的旧疤突然刺痛——那是2015年在金三角被弹片划伤的位置，此刻竟像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抽屉拉开的瞬间，他听见陈嘉裕在频道里倒吸一口凉气。
躺在防菌袋里的男尸皮肤呈半透明状，血管如发光的蓝色藤蔓爬满全身，心脏位置的皮肤被刻意掀开，露出底下跳动着荧光的肌肉组织。最诡异的是死者胸口纹着的六芒星矩阵，每个角点都嵌着细小的鳞片，与星和生物实验室培养舱里的\"类人生命体\"完全一致。
徐麟的指尖悬在尸体手腕上方三厘米处，突然有电流般的震颤顺着指骨窜进太阳穴。视网膜上炸开一片雪花屏，等画面清晰时，他发现自己穿着白大褂站在培养舱前，橡胶手套上沾着相同的荧光液体。舱内漂浮的青年背部有三道疤痕，正是眼前尸体右肩的旧伤。
\"徐sir，数据传输完毕。\"耳麦里魏小周的声音带着雀跃，\"芯片内容比想象中复杂，像是某种基因图谱的加密...\"
玻璃碎裂的脆响打断了他的话。徐麟猛然抬头，发现冷柜区的观察窗不知何时被雾气覆盖，模糊的人形轮廓正隔着玻璃缓缓举起右手。他抽出配枪的瞬间，那双手按在玻璃上，指缝间渗出的荧光液体在雾气上画出个扭曲的\"7\"——林家宅37号的门牌号。
\"是陷阱！\"陈嘉裕的警告混着警报声炸响。徐麟转身时，b区所有冷柜抽屉同时弹开，三十七具皮肤透明的尸体像提线木偶般坐起，胸腔里跳动的荧光心脏在黑暗中连成诡异的星图。
他的后背撞上b-19的金属冷柜，指尖触到尸体手腕处的凸起——那是枚嵌入皮肤的微型芯片，六边形的轮廓与六芒星矩阵完全吻合。当指甲刮过芯片边缘时，耳麦里突然响起孩童的嬉笑声，混杂着东南亚土语的祷告词。
\"徐警官对十年前的实验还有印象吗？\"陈嘉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却带着不属于她的沙哑。徐麟转身便看见枪口抵住自己眉心，曾经的国际刑警组长此刻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警服领口下露出鳞片状的皮肤，\"林淑珍在焚化炉里尖叫时，你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
尸体突然发出机械般的咳嗽声。徐麟眼角余光瞥见b-19的尸体正在转头，眼白完全被荧光蓝占据，嘴唇开合时露出三排锯齿状的利齿。他猛地低头，陈嘉裕的配枪已经擦着他发梢射进天花板，弹壳落地的声音与尸体坐起的金属摩擦声重叠。
\"血蛭...在你们警徽里产卵了。\"尸体的喉管发出齿轮转动般的声响，每个字都带着福尔马林的腐臭。徐麟注意到它说话时，胸口的六芒星纹身正在蠕动，鳞片下隐约可见\"hw0719\"的编码——正是王海涛的警号缩写。
耳麦里传来魏小周的惊呼：\"芯片解析出来了！是瑞士圣乔治银行的账户密钥，还有...还有市公安局副局长王海涛的英文名！\"话音未落，整个太平间的照明突然熄灭，应急灯在三秒后亮起，将晃动的人影投在墙壁上。
陈嘉裕的身体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手臂关节发出咔咔的响声，指尖长出半透明的触须。徐麟向后翻滚时撞翻停尸车，金属托盘上的尸检报告散落一地，他瞥见其中一张照片——1995年的林家宅37号，王海涛抱着婴儿站在门口，婴儿脚踝的六芒星胎记与眼前尸体完全一致。
\"当年你们把我的儿子放进培养舱时，\"陈嘉裕的声音变成了男女混合的电子音，\"是不是也觉得他的基因完美适配‘血蛭’？\"她突然扑过来，触须扫过之处，金属冷柜表面立刻浮现出腐蚀的爪痕。
徐麟翻滚着躲进通道，掌心的旧疤火辣辣地疼。当他的后背抵上安全出口的铁门时，整排冷柜突然集体爆炸，气浪将他掀翻在地。浓烟中，三十七具尸体正以四肢着地的姿势爬行，胸腔里的荧光心脏同步闪烁，像极了实验室里那些等待投喂的培养体。
\"魏小周！定位芯片信号！\"徐麟扯掉耳麦，反手甩出警棍击碎消防栓。水流喷出的瞬间，他看见陈嘉裕的身影在水幕中扭曲，鳞片状皮肤下露出机械骨骼的反光——原来早在香港码头的病毒集装箱里，她就已经被改造成了半机械的\"血蛭\"宿主。
尸体群的爬行声突然停止。徐麟抬头，看见b-19的尸体正站在通道中央，胸口的六芒星纹身发出强光，将地面的水迹映照出林家宅37号的户型图。当它抬起手时，指尖渗出的荧光液体在墙面画出个倒计时：06:59:59。
\"那具尸体...是王海涛的儿子。\"陈嘉裕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基因测序显示，他的线粒体dNA与叶先国脑组织样本吻合度99.8%...\"她的话突然中断，取而代之的是电流杂音和重物倒地的闷响。
徐麟冲过去时，发现陈嘉裕蜷缩在墙角，颈侧的鳞片正在剥落，露出底下未愈合的手术切口——有人在她后颈植入了与尸体相同的芯片。他撕开她的衣领，看见锁骨下方纹着极小的六芒星，中心位置正是瑞士银行保险库的坐标。
\"他们...在警队内部筛选宿主...\"陈嘉裕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他的旧疤，\"王海涛的办公室...有份名单...\"话未说完，她的瞳孔突然扩散，鳞片下渗出的黏液在地面画出个箭头，指向太平间深处的通风管道。
通风口传来金属摩擦声。徐麟扶着墙站起来，发现所有尸体都已停止动作，b-19的尸体正用指尖在地面刻字，荧光液体写出的是东南亚语的\"父亲\"。当他伸手触碰那些湿滑的字迹时，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培养舱里的啼哭、叶先国临死前的微笑、王海涛在葬礼上烧掉的实验报告。
耳麦突然恢复信号，传来魏小周的嘶吼：\"香港海关刚刚传来消息，有个戴青铜面具的人用你的证件入境了！他的行李里装着...装着星和生物实验室的培养舱！\"
徐麟的手指划过尸体手腕的芯片，突然发现上面刻着的不是编号，而是组基因序列。那串数字与他在东南亚行动时的特工编号完全一致，而最后三位，正是林家宅37号灭门案的案发日期。
\"血蛭在你们警徽里产卵了。\"尸体突然开口，这次用的是标准的普通话，尾音带着王海涛独有的颤音，\"徐麟，你以为当年在火场里救下的是林淑珍的孩子？不，你救下的是‘普罗米修斯’最完美的宿主——就是你自己。\"
荧光心脏跳动的频率突然加快，尸体胸腔发出 cracking 的声响。徐麟意识到那是自毁程序启动的信号，抓起陈嘉裕冲向紧急出口。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的瞬间，他从门缝里看见三十七具尸体正围成圆圈，胸口的六芒星矩阵亮起，在地面拼出个巨大的\"7\"——那是他前世特工编号的最后一位。
太平间外的走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不是警察的制式靴跟，而是类似吸盘吸附地面的湿滑声响。徐麟扶着陈嘉裕躲进清洁间，听见领头的\"尸体\"用王海涛的声音低笑：\"十年前你在东南亚烧了我的实验室，现在我要在你警徽上刻下‘血蛭’的图腾——就从香港开始。\"
他摸向口袋里的证物袋，里面装着从尸体指甲缝里刮下的鳞片。指尖触到鳞片的瞬间，前世记忆突然清晰：2010年的星和生物奠基仪式，王海涛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向他敬酒，婴儿脚踝的六芒星胎记在灯光下泛着微光，与眼前尸体胸口的纹身完全重合。
清洁间的顶灯突然熄灭。在绝对的黑暗里，徐麟听见自己的心跳与远处荧光心脏的跳动渐渐同步，像极了当年实验室里那些与\"血蛭\"基因共振的培养体。当他摸向腰间的基因抑制剂时，指尖触到的不是熟悉的药瓶，而是张潮湿的纸条——
\"去瑞士银行保险库37号，你父亲的实验笔记在那里。\"
字迹是用荧光液体写的，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蓝光，与尸体血管里的液体一模一样。徐麟突然想起，父亲在东南亚失踪前，最后一通电话里说过：\"他们在基因里刻下了魔鬼的图谱，而你是唯一能看懂的人。\"
走廊传来拖拽金属的声响，离清洁间越来越近。徐麟掏出手机，发现锁屏界面不知何时变成了林家宅37号的火灾现场，监控录像里，叶先国转身的瞬间，脸上竟浮现出王海涛的笑容。
陈嘉裕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刺破皮肤：\"警徽...警徽里有东西！\"她的瞳孔正在融化成荧光蓝，鳞片覆盖的手指指向他胸前的警徽。徐麟低头，看见金属徽章的边缘渗出细小的血珠，在地面汇成个六芒星图案——那是\"血蛭\"基因激活的标志。
当第一声撞击铁门的巨响传来时，徐麟终于明白王海涛那句\"血蛭在警徽里产卵\"的真正含义。那些被植入芯片的警员，那些在基因筛查名单上的名字，还有他掌心从未愈合的旧疤，原来都是十年前那场实验埋下的种子。
而现在，种子发芽了。
他扯下警徽扔进垃圾桶，抽出皮带勒住陈嘉裕的手腕——那里正浮现出与尸体相同的编号。在铁门被撕裂的前一刻，徐麟看见走廊尽头的电梯显示屏停在b1层，数字\"1\"的右下角，有个极小的六芒星在闪烁，像极了培养舱里那些等待破茧的\"类人生命体\"。
太平间的灯光突然亮起，三十七具尸体整齐地站在通道两侧，胸口的六芒星矩阵连成一片，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阴影。徐麟终于看清阴影的形状——那是架在火上的青铜鼎，鼎身刻满与林家宅37号相同的符咒，而鼎心位置，正躺着他的警徽。
\"血蛭在你们警徽里产卵了。\"尸体们同步开口，声音汇聚成王海涛的冷笑，\"徐麟，你以为自己是追凶的警察？不，你从东南亚回来的那天起，就是我们最完美的实验体。\"
陈嘉裕突然挣脱束缚，鳞片状的手掌按在墙上的火警报警器。刺耳的警报声中，徐麟看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清明：\"去瑞士...找圣乔治银行的林淑珍！\"然后她转身扑向尸体群，机械骨骼的关节发出巨响，与自毁程序的倒计时重叠。
他冲向安全出口的瞬间，听见身后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回头时，b-19的尸体正从冷柜残骸中站起，胸口的六芒星纹身分裂成无数光点，在空中拼出个血红色的\"7\"。而这个数字，正是市局档案室里那份未被烧毁的基因筛查名单上，他名字前的序号。
香港的夜雨还在下，徐麟站在殡仪馆门口，看着陈嘉裕的警车闪着空灯驶向码头。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国际刑警发来新邮件：瑞士警方在圣乔治银行附近发现星和生物的运输箱，内有三十七具婴儿尸体，脚踝均有六芒星胎记。
附件照片里，最前排的婴儿睁着眼睛，瞳孔深处闪烁着与尸体相同的荧光。徐麟认出那是2005年的东南亚实验室，而那个婴儿，正是当年林淑珍拼死保护的孩子——也是他在培养舱前记录数据时，曾偷偷喂过葡萄糖水的婴儿。
雨丝落在警徽上，将\"中华人民共和国警察\"的字样冲刷得发亮。徐麟摸向内侧，发现不知何时多了道刻痕，细细辨认，竟是组基因序列。他突然想起魏小周说过的话：\"血蛭基因的碱基对，和人类dNA有0.3%的差异，而这0.3%，正是打开进化大门的钥匙。\"
殡仪馆顶楼传来玻璃破碎的声响。徐麟抬头，看见戴青铜面具的人站在天台边缘，月光照亮他胸前的警号——0719，正是王海涛的密码，也是徐麟前世的特工编号。面具人举起右手，掌心躺着半枚警徽，缺口处露出的金属，与太平间尸体的机械骨骼一模一样。
\"欢迎回家，实验体7号。\"面具人扔下警徽，转身消失在夜色中。警徽落地时，背面朝上，在水洼里映出徐麟的倒影，而他的瞳孔深处，正有极细的荧光蓝血丝，像藤蔓般缓缓爬向虹膜中央。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与太平间里自毁程序的倒计时重叠。徐麟捡起警徽，指尖触到内侧的刻痕，突然明白那组基因序列，正是当年父亲在实验笔记里写下的最后一句话：\"当血蛭在警徽产卵时，打开37号保险库，那里有你成为人类的证据。\"
雨越下越大，他的旧疤还在隐隐作痛。而在殡仪馆地下三层，三十七具尸体正随着荧光心脏的跳动整齐划一地转身，胸口的六芒星矩阵连成一片，在地面拼出的，正是香港岛的地图，而中心位置，标着三个猩红的汉字：
林家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