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在昆虫的护送之下,破开巨大的草叶子,行走半个钟头,抵达一处土坯茅草扎成的村庄前,村庄内偶有三四个巨型蘑菇装饰的房屋,其外形没有窗户,只镶嵌一扇关闭的房门,相貌像是仓库,但又不像。
村庄内的昆虫多以无翅膀的昆虫为主,而村庄内的栅栏中竟然围有猪、牛、羊、鸡、鸭、鹅,甚至某些昆虫的茅草院中竟然拴有狗。
土夯路上的几只狸花猫见到众人,识相的跑开,不远处目测两米多高的甲虫,正挥舞手中的铁锤打制铁具。
几块开垦出的耕地间,五六只地鳖和几只蚯蚓在翻出地下肥沃的土壤,这些昆虫的生活习性倒更像是人类。
抬头向上仰望,村子上层的巨树间是奇形怪状的蜂窝和树屋,住有带翅膀的昆虫,大多以蜜蜂科昆虫为主,也有其他膜翅目类、鳞翅目类等昆虫。
由于阎折对于昆虫学研究较少,只能粗略的识别出部分,有飞蛾、蝴蝶、萤火虫、蝉、蜻蜓之类的。
环顾好一会儿,众人收回散落在村中内的目光,跟随红犄角瓢虫走上石块铺成的道路,来到由石墙堆砌的院落边上,周边大大小小的房屋是石头建成的。
红犄角的瓢虫带着众人来到一扇贴着两个蚂蚁门神的红漆木门前,拉起门上的铁环,敲打几次。
一只面色清秀的人面蚂蚁打开门,扫视众人,面露不解,对红犄角瓢虫毫不客气地说道:“韧,你怎么带了这些灵神来了,是城堡里的生活满足不了他们,来这里体验生活?你是想让我们大家去死吗?如果不是,就赶快让他们离开,不要逼我用刀赶人!”
阎折、楚言听、莫怀云、季承流、吴华裁五人面面相对,满脸诧异,方才的热情朝拜变为如今的恶言驱赶,一时的落差,让五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记得那则传说吗?”这只挡在门前的蚂蚁听到韧的话,将头扭向一旁,眼中满是嫌弃。
称呼为韧的红犄角瓢虫,继续说道:“传说曾有...世界孕育五神,助虫族走出困境一说。我看他们妆容与城堡内的人不同,额头也没有犄角,应该就是世界自然孕育的神。可能现在就是我们虫族摆脱困境的时候,所以带领他们来同里长协商!”
“传说!骗人的东西,没什么可信度,听说你也是博览群书之人,如今怎么会如此的迂腐,书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蚂蚁再度挖苦道。
“兰吉!谁来了?怎么不进来呀??”屋内传出一道沙哑的嗓音。
拦在门前的蚂蚁兰吉,高声道:“德亚带灵神来了,我这就招呼他们进来!”
兰吉叹口气让出身子,不屑的抬起头,微微向左倾斜,眼藏恶心。
到吴华裁经过兰吉时,他停下身子侧目冷视兰吉,兰吉也毫不留情的扬起鼻孔对着吴华裁,有那么一瞬间,吴华裁是真想一刀砍死兰吉,自打他征战界域以来,从来没有遭受过这等屈辱,即使遭受了,那便一刀卸去火气。
在吴华裁身后的楚言听和阎折两人,见二者之间的气氛已经到了要剑拔弩张的地步,阎折和楚言听推搡着吴华裁的肩膀向前行走,并对兰吉示以微笑,缓解尴尬。
兰吉见护卫的蚂蚁立在门外,板着脸色合上门,跟上落在最后的七星瓢虫。
进入屋内,一只面容沧桑,留着短寸白须,手持拐杖的人面蚂蚁,走到五人面前行叩拜之礼,而其护送在身后的八只蚂蚁也一同跪下,兰吉心中纵使百般不情愿,也不得不与七星瓢虫跪下拜礼。
那只苍老的人面蚂蚁,口中振振有词:“普民,卡蓝,拜见灵神!”
众人环视四周,迟疑片刻,在卡兰面前的莫怀云和季承流,急忙友善将其搀扶而起。
起身后的卡蓝呼身后那几只蚂蚁搬来椅子,让五人坐在上位,自己则同兰吉和七星瓢虫坐在下位,兰吉头顶的犄角对着蚂蚁转动几下,蚂蚁走出门外,合门立墙守护。
卡蓝见屋内的人,都是可商谈事情之人,问明五人的来意,便开口讲述近段时间昆虫世界的遭遇。
其大致的意思是,一星瓢虫同其昆虫结成同盟,这个同盟自封为义命军,口号是公平和自由,号召众昆虫反抗灵神的暴政,废除获得孕果要用昆虫生命为交换的条例,实现昆虫的解放。
在这支义命军中,也有来自城堡内的灵神,而这个灵神指这方界域中其形体上大致为人类的生物,但因额头处长有类似犀牛的角,同人类有形貌上的差距。
这是阎折所大略分析得到的状况。
莫怀云义愤填膺道:“我就说嘛!这里就是一个受压迫的世界,我们同义命军一道推翻暴政!解放虫族!”
卡蓝脸色霎时间铁青,五人看出了卡蓝心中的惊恐,莫怀云心想卡蓝是怕受到连累,当即安抚道:“放心,我们不会连累你们的,你们就当我们没来过!我们夺得那份自由中,有一份自由是属于你们的!”
卡蓝的心砰砰直跳,他感觉到世界要毁灭了,自己还未走入坟墓,就要见证世界的毁灭,他心有不甘,对莫怀云的话没有敬意,只有恨意。
他私底下偷偷估摸道:“打倒他们?推翻暴政?这是站在我的面前打我的脸呀!还有比这更侮辱虫子的事情吗?”
“这些虫民为什么拥护我?就是因为大家思想上有套所公认的规则,你们推翻打倒的不是人,是这套规则!是我享用尊贵的规则!”
“要是这套规则都没有,下边的人怎么可能会服我!以后谁还来拥护我!我还怎么享受这种尊贵!”
“如果这套旧的规则真的被打破了,那么新的规则,我是否是受益的虫群?我是否还是村长?”
“假如旧规则被打破,新规则并没有太大损害我所受到的尊重,还让我当村长,虫民那么多的事情能在这个新规则下被很好的解开,我也能少很多事,这推翻还是有益的!”
卡蓝的脸色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是那双浮动着精光的眼睛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作为常年混迹商途,对人心利益链有良好把控的吴华裁,很轻松的洞彻了卡蓝心中的利益蓝图。
吴华裁表现出和善的面孔,微微笑道:“卡蓝村长,倘若暴政推翻,你必然还是村长,但是我感觉这个村长于你而言,应是大材小用,像您这么睿智的虫,是很少有的。你应该站在更高的平台上,为虫族的未来带去更美好的新生!这时代定然因你而精彩!”
吴华裁的话也是阎折想说的,他刚动几下的嘴唇,再度合拢,耐心的听谈。
卡蓝心中惊喜万分,私下忍不住激情的赞扬:“得嘞,那就打破吧!赶快打破!最好明天就打破!”
但回神看到众人面色平静,他开始检索自己方才的内心变化,是否表露在脸上,他随意的扫过众人的眼底,发现自己的张扬,并没有被人记下收在眼底,心下一乐。
卡蓝便开始了自己的表演,他抚胸长叹道:“我们也是苦暴政已久!天下虫怨沸腾,每一次获取孕果,就要让一个村庄的虫民,交上十几条,甚至几十条虫命,那些无自我意识的虫子还好说,但是有自我意识的虫子,却还存在这等不为民所接受的暴政,谁能情愿拿自己亲族的命去换呀!”
卡蓝打量五人的身体,话头一转,惊异道:“五位灵神的身体上,为何会没有犄角?可否透支一二满足小子的好奇,我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见没有犄角的灵神!真是奇了怪了!”
卡蓝说着话,又将目光给到兰吉眼中,兰吉也好奇的打量五人,确实与自己见过的灵神不同,此五个灵神面容温润,完全没有城堡内那些灵神的面容刻薄。
想来兰吉由于某些事对于灵神的仇恨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一旦见到长相灵神的人,不论青红皂白,心中的怒火随之压倒所有的理性神经。
如今他静下心来,反而感觉有点后悔之前同韧的苦涩之言,但又迅速被他以灵神都是两面三刀的观点说服过去。
季承流笑道:“我们自然是新的灵神!事物一直在发展变化,灵神怎么可能会一成不变呢?”
卡蓝朗声笑了几下,嘴角含笑,沉声自愧道:“我空活八十年!竟然忘了这套真理,真是愧对年轮!”
卡蓝捏了捏胡须,想到五位路途颠簸,关怀道:“你们喝过虫族的灵汁吗?”
五人忽地嘴角露出微笑,卡蓝这对察言观色能力玩的炉火纯青的虫族村长,自然明白这尴尬的笑代表了什么。
“诸位既是来调查虫民的情况,理应瞧瞧虫族的灵汁,这东西是我们五十年前挖井时,挖到一定高度,地下喷涌而出的乳白色液体,这灵汁说来也神奇,不同的人喝下,就有不同的感受!”
“当时大部分村民们品尝后,都说太过于苦涩,可我感觉这种东西,是这世界上最甜美的东西,真的是琼浆玉液,喝上一口,来一趟世间,真的是不后悔!”
卡蓝带头在前一边解释,一边回头观察众人的神态:“后来,我们在灵汁的喷涌地修筑了一座石台,饮用的时候,启动装置让其自然流出。”
莫怀云好奇道:“不同人有不同的感受?真是好生荒谬!”
众人行走百步,穿过横跨池塘的栈桥,走入一间深锁的庭院,内部绿茵环绕,青松百态,中间一块臃肿的大石头,石头上刻有‘灵汁玉露’四字,在灵汁和玉露的中央,有一个小孔,这孔便是灵汁流淌而出之处。
卡蓝村长命令那些智力低下,只知道服从指令的蚂蚁取来陶土罐和十来个碗,兰吉端着陶土罐放在石头前的红砖上。
孔洞中一道泉流成股的涌冲而出,这泉流似是牛奶,无特别什么稀奇的模样,只是这地下有道牛奶泉更为让人稀奇古怪!
等待陶土罐内的灵汁液面到达四分之三处,大石头上的泉流立刻停住,在空中的尾流不偏不倚的落进罐内,独特的观感彰显了此处隐藏装置的神奇。
卡蓝村长亲自取来瓷碗,兰吉则托起陶罐倾倒。
卡蓝村长先为阎折五人盛满奉上,随后又赐给跟来的七星瓢虫们。
阎折双手端着卡蓝村长双手捧送来的瓷碗,端详碗内的灵汁,慢慢的小呷一口。
灵汁入口,其口感比牛奶还要嫩润细柔,仿佛不是喝进肚中的,而是自己跑进肚子中。
味道甘甜不腻,宛如是自己舌尖生来就带有的感觉,后来被遗忘掉,如今被灵汁再度激发了出来。
阎折顾不得那么多礼节,贪婪畅饮,整碗饮下后,顿觉神清气爽,如释重负,真有种来一趟人间,只为了喝上这一碗灵汁玉露的心境。
他细细回味这种感觉,好像就是自己第一次感受到的那种玄而又玄的力量,阎折抓着碗,想要再要上一碗。
楚言听全身抽动一下,脸色难堪,吐着舌头抱怨道:“啊呀!真的好难喝!太苦涩无味了,还有股呛鼻的味道,直冲天灵盖!”
众人听罢哈哈笑了起来,季承流倒吸一口凉气说道:“也还行!就是有些平平淡淡,并没有太难喝!但为什么我喝了之后,感觉浑身疲惫,瞌睡,这是什么症状?”
莫怀云抢话道:“我第一口喝下时感觉浑身清爽,但是随着整碗的灌下,我竟然心生烦躁,真是奇了怪呀!”
众人又将目光落在站在原地发愣的吴华裁身上,他抿动嘴唇,恬笑道:“这种灵汁喝起来有种看书的感觉!我感觉平平淡淡而已!”
卡蓝村长捋起胡须喜上眉梢,对于吴华裁的感想表示赞同,他也为找与灵汁相同的感觉找了许久,三年后才发现,原来灵汁就是灵智。
卡蓝悠闲念道:“路遇侠客须呈剑,不是才人莫献诗!”
阎折看楚言听碗中的灵汁几乎没动,两个碗一交换,他端起来再度细细品味,这一次的感觉俨然没有第一口让人心潮涌动,反而又回归了平淡。
卡蓝瞧见阎折的动作,好奇道:“灵神长者,你什么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