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0章 父爱如山……
一间貌不惊人的茶室内,一人脚步匆匆而入,却没发出丝毫声响。
他低声说:“先生,晋省出事了。”
坐得笔挺的中年男人半头银发,闻言掀起眼皮:“嗯?”
“荣太太被捕了。”他压低声音,“要保一下吗?”
“不中用。”
中年人复又闭上眼睛,沉吟片刻,声音淡淡的,“保事,不保人。”
“是。”
……
与此同时,京城永安路上,一辆皇冠轿车因为刹车故障被一辆满载水泥的货车卷入车轮。
转瞬就被轧成废铁。
……
“你们这是污蔑!诬陷!冤枉好人!”
“别装死!我知道你们在外边!”
“我要找你们领导!”
某一间审讯室里,荣太太骂得声嘶力竭,噪音之大,玻璃都跟着颤抖。
然而任凭她如何大喊大叫,就是没有人理会她。
没人来审讯,也没人来提醒她小声些。
似乎抓她就只是为了把她关起来。
荣太太多年养尊处优打下的好身板在此刻显示出了她该有的魄力,寻常人这么吼半个钟头就得声音沙哑大脑缺氧,她却像啃了二斤咖啡豆似的依旧精神奕奕,甚至越战越勇。
她的存在直接妨碍了警局的正常审讯工作。
一位年轻的小警察揉着脑袋去找队长:“师父,审不下去了啊,这活干不了了啊!”
队长很体贴的递给他一片去疼片,才严厉询问:“你负责的入室盗窃证据那么明确,还审不下去?抗拒审讯还是别的原因?”
小警察琢磨半晌,答:“沟通困难。”
队长闻言皱眉:“什么意思?嫌疑人话不对题?”
“不,是听不见。”小警察的眼睛都红了,“我听不见他讲话,他也听不清我问什么……师父,那位女同志太吵了!我问一个问题能被她打断八次!”
队长:“……”
正这时,另一位警察来了,他更烦躁,把本子往桌上一扔,苦中作乐开玩笑说:“我们所长是得罪了联合国吗?犯多大错啊至于派这么个嫌疑人来折磨我们?一小时的活儿被她折腾得半天都没干完,今天又得加班。”
不止是他疑惑,这个小派出所里的所有人都有同样的困惑——这案子既不是发生在他们片区,之前他们也没有任何参与,怎么就突然把一个嫌疑人放到他们这儿了?
总不可能是图他们的审讯室够破吧!
队长拍了拍情绪暴躁的同事,安抚道:“行了行了,都是为了工作,配合市局也是我们的义务……”
话锋一转,他又警告道:“不过你们可别忍不住脾气去跟她讲话啊,局里说了,只羁押,不审。大家都忍忍,也就这几天。”
“唉——”
一片悠长的叹息声。
……
“先生,人没找到。”
“没找到?什么意思?”
中年人睁开眼睛,狐疑的看着眼前这跟了他十几年的老下属。
“人确定被捕了,是警车带走的,”他回道,“但没在市局,目前还没找到她在哪儿。”
顿了顿,他又低声解释了一句:“今时不同往日,我们想大肆找人是不能的。”
中年人搓着手里的核桃,眼神渐冷。
“这是防着呢,”他轻轻一笑,“晋省的那个老头子也参与了,是吧?”
“是,田老先生去过荣家不久,警方就去抓人了。”
“那人就未必在警局,”中年人说,“晋省的地面下就像蚂蚁窝一样,想藏个人太容易了。”
“那……”
“找不到了,”他很果断的说,“把那小孩挪个地方,她就算开口也不碍什么,没有直接证据,小汪就不会有事,他没事,我们就没事。”
“好。”
男人刚直起身,却又被喊住。
“算了,留着终究是个麻烦,免得整日提心吊胆的。”
中年人又闭上了眼睛,粗糙的手指揉捏着核桃。
正这时,一个年轻的小伙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很不稳重的打破了室内的平静:
“先生!段家五姑娘在永安路出车祸了,车、车都报废了……”
中年人猛地睁开眼睛,浑浊的眼底迸射出惊疑:“怎么回事?谁动的手?”
小伙摇着头,因为跑得太急呼吸急促:“不知道,被一辆运水泥的大货车撞的,可能是意外……”
“怎么可能是意外?”中年人紧皱着眉头,“现在不可能有任何意外!”
“那……”小伙抹去额角的汗珠,“我再去打听打听?”
“回来!”
中年人喝住了他。
他之前的平稳不复存在,眼底竟然有些慌乱。
沉默片刻,他说:“不要去,这件事本就与我们无关,就不要去管闲事。”他转而看向自己的老下属,“你去看着小辉,如果这事和他有关,那就……”
他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
永安路是个好地方,友谊医院就在这条路上。
段父有生以来第一次中止会议,就是为了他的小女儿。
他去医院的时候,必然路过了车祸地点,瞧着街面上还没清扫干净的汽车碎片和不敢深想的种种暗痕,他仿佛一息之间老了十岁。
“小珺、小珺!”
这一刻,他只是父亲。
一位慌了神的父亲。
他的步伐凌乱,想去问问护士他女儿在哪儿,却只喊得出她的名字,余下的话怎么都问不出。
“领导,小五在这边!”
他的秘书跑回来,不动声色的扶住他的胳膊,引着他往病房的方向走。
段父死死握着他的手,声音微微颤抖:“人……人还活着吗?”
他后悔了。
后悔自己最近怎么就被糊涂油蒙了心,非得催孩子找对象结婚。
她若不结婚是开心的,那就一直开心不也很好?
他总有办法给她安顿好以后老了的路。
现在人出了事,他只想着,只要还活着就行。
只要你还活着,以后想做什么事爸爸都不嫌你……
他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找最好的医生来救女儿了,哪怕是用这一身功勋去换,他也不后悔。
段父的眼眶发烫,他的耳朵嗡嗡作响,甚至都没听清楚秘书的回话,反复问了七八次“人还活着吗”。
秘书一边回答他的话,一边扶着他去到段珺目前所在的病房。
隔着玻璃看过去,病床上的人躺在白被子下,格外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