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雷,吓了所有人一跳。
救人的停了手,指挥的住了嘴。
所有人都怔在原地,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还活着。
林听呆呆的看着冒黑烟的树,人都傻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啊!
怎么就真的劈了?
这算什么……
“雷法啊!”
杨李波惊呼。
林听缓缓转头,脖子都因为过分僵硬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咔咔”声。
她看到,杨李波的眼睛无比明亮,正满含钦佩的盯着自己。
那大彻大悟大聪明的眼神让林听不寒而栗。
林听:“我知道你想悟,但是你先别悟。”
几分钟前还喊打喊杀的杨老板此刻就像个乖宝宝,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林听。他捂着嘴,但完全掩饰不住惊叹和崇拜。
林听:“……”
他应该不会想要给自己立个塑像吧?
应该……
挺可能的。
林听是真猜不透杨李波会想什么,也不敢猜。
她现在唯一清楚的是,曾经她错失的「缘分」,今天轰轰烈烈的到了。
但这事儿她不敢认啊!
认了之后很容易被当成特长的,以后万一让她表演个引雷之类的节目怎么办?
“咳……”
林听战术性清嗓,然后一把挽住杨美云的胳膊:“姐姐,我们回车上吧!”
在不知道怎么澄清的情况下,不回应就是最好的选择!
杨美云离林听很近,刚才她嘀咕的话她也听到了,这般巧合之下,杨美云看林听的眼神里也带了些许探究。
不过她只是短暂的怔愣片刻,就把这事归结为巧合。
她不信鬼也不信神,更不信这雷会是林听招来的。
“嗯,刚好我有事与你说。”杨美云不仅自己信了,还顺手给了林听一个更加合情合理的借口。
“好好好!车上谈!”
林听不需要脚底抹油,就着湿滑的泥泞溜得飞快。
徒留杨李波看着远处冒黑烟的大树怔怔出神。
他其实什么感悟都没有。
那一道雷不仅劈了树,还劈断了他的思路。
当然,他不是觉得林听猜错了他的心思——
林听怎么可能会错呢?
她一定是猜到了自己悟不出来,给自己台阶下呢!
啊……
他还真是缺了点慧根和悟性啊!
“杨李波这是在琢磨要给你塑金像呢?”
杨美云拉着林听回到她的车上,忍不住先调侃了一句。
“我估计快了。”
林听擦了把冷汗,深感无奈,“这巧合来得也太巧了一点儿。”
杨美云捏了一把她的脸蛋,表情严肃下来:“平时挺机灵的一个姑娘,怎么今天就犯糊涂了?这种场合是你应该来的?”
杨美云自己是暴风雨里趟出来的,她太知道今天的场面有多危险了。
毫不夸张的说,林听哪怕是说错了一个字,她今天就得埋在这儿。
林听轻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的大雨,声音不大:“我知道我不该来,也知道我不该管,但是……管不住自己。”
杨美云看着林听,没来由的想起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夜。
她从小就是个会“管闲事”的。
如果她没管,反倒不是她了。
杨美云安抚似的拍了拍林听的手背,语调不容置疑:“没事,别想那么多,你想管就管,姐姐支着你。”
林听心窝一暖,她相信她会给自己撑腰的。
但是——
“别呀,不至于拼命。”
林听一手撑着额角,喃喃低语,“命拼没了还拿什么赚钱啊。”
杨美云:“……?”
“现在不是你想不想和他们拼命,是他们想不想弄死我们。”杨美云很客观的说,“今天这道坎过去,秋后算账就来了。”
眼下他们的确占了上风,但之后,必然四面楚歌。
杨美云略微迟疑片刻,还是说:“不然就把矿卖了,及时抽身,左右都是白赚的。”
林听思忖着,眼神明暗不定。
“让我想想,我总觉得……这事儿还有缓儿。”
“什么缓儿?”
杨美云真没想出来还能怎么缓和。
林听敲了敲头:“脑子有点儿乱,容我想想。”
……
林听这一想,就想到了官方救援赶来的时候。
有了专业人士加入,救援的速度更快了。
眼见着身上沾满泥巴、血水糊了满身的矿工一个个被挖出来,现场的人大多沉默不语。
他们有的是在矿道坍塌时就直接被砸没了性命,有的是重伤在身一点点熬死,更多的是被困黑暗、绝望中又重见天日的人。
此刻没有人有太多的心思去为逝者缅怀,眼下这时候,他们只能先顾及活着的人。
“爹、爹……”
“哥……”
“儿啊……”
虚弱的呐喊传不了太远,转眼就被雨水拍碎在泥泞中。
有人强撑着想要确定自己的亲朋是否安然,有人试图作答却只有嗫嚅嘴唇的声音。
整个矿场都笼罩在灰黑色的气氛下,阴沉沉的。
林听刚往一个中年大叔的腿上倒完一整瓶酒精,抬头就看到田老颤巍巍的站在雨里,眼神空洞的看着矿道的方向。
她本想过去与他说句话,刚要站起来,手腕却被大叔抓住了。
他的左腿胫骨骨折,白惨惨的骨头破开血肉暴露在空气中,血色的皮肉翻飞,看一眼都觉得疼。
这种严重的伤,在当下只能先消消毒,然后抓紧时间送医院。
他抓着林听的手腕,颤巍巍的说:“我、我姓马……我儿、我儿子……救救我儿子……”
他的声音很小,林听几乎是把耳朵贴到他嘴边才听清楚他在讲什么。
林听心头酸涩,刻意没去考虑现实,哄道:“叔,您放心,我保证一定找到您儿子,您看,这么多人在救援呢,他又年轻,一定会没事的……您安心去医院治病,医药费什么的都不必担心,您可是一家之主,必须得撑住了。”
原本眼神都有些涣散的老马瞳孔逐渐聚焦。
他的嘴唇嗫嚅着,似是还想说什么,但只有张张嘴的力气了。
“黄子,过来,抬人!”
林听怕自己当着老马的面儿哭出来影响他的心情,立即转过头喊人。
林听前世今生都没干过救灾的活儿,更没有见过这般场面。
其实她的心理早就被血污和死亡冲击得摇摇欲坠,这是正常人在面对天灾时都会有的本能反应。
放眼瞧瞧,大部分养尊处优的老板都不知何时伸出了手,加入到救援中。
人性或许是一面镜子,他的所作所为会直接投射出身边人的善恶。
黄子已经记不得自己来来回回接过多少次人了,他现在脑袋已经不会思考了,听到有人喊他,都没分辨出是谁,就跑过来把老马抬上了担架。
林听扫了一眼现场,把手里剩下的酒精塞给一旁的蒋宗,对他说:“我去问田老点儿事,哥,你先撑着。”
“好,你去,有事喊我。”
蒋宗的动作利落干脆,与林听说话也没耽搁帮伤员消毒。
林听走向田老,还没开口就听到老头的呢喃:
“……就是在阎王爷手里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