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环境真不错,空气也很好,是个宜居的地方啊。”
昂热走在别院的石板路上,看着周围姹紫嫣红的花卉,远处的水泊上还有粼粼波光闪动。
“是的,太爷爷一向喜欢清静,常年都住在这里,只有偶尔才会进城里。”
走在前面的林瑾笑着为昂热说道。
这里是远离市区的一处山间的私宅,青石红木建造的别院,占地好几百亩。附近的几片山头都是林家的私地,表面上全是一些种植园,其实在临近山腰处,正事林家上代家主林老太爷的隐居之所。
虽说二十年前就卸任了家主之位,可林家真正能一言而决的,还是这位老爷子。
穿行过幽深回转的石板路,众人终于来到正厅前。
正厅外站着一名身穿白绸布长衫的老人,他双目微闭,双手交叠在小腹前。老人须发皆白,脸上满是沟壑交错的皱纹褶皱,身形也有些佝偻了,看上去老态龙钟。
老人的背后,站着一对中年夫妇。
男人的鬓角已经有几抹藏不住的白色,或许是常年案牍劳累,稍微有些显老。他穿着得体的衣装,看上去严肃干练。
妇女看上去则年轻许多,虽然四十多岁的年纪,可皮肤保养得却十分水润光滑。虽然身上没戴两件饰品,可一看就有着一股贵气。
听到皮鞋扣在石板上的脚步声,老人睁开了双眼,脸上也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昂热校长,欢迎欢迎,神往已久,今日终于有幸得见了。”
老人主动走上进步,两双皮肤松弛的手掌握在了一起。
昂热微笑着和老人寒暄了几句,作为秘党的天明屠龙者,他走到任何地方,都会受到礼遇。
“弗拉梅尔大师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听小瑾说,在学校有幸得到过您的指点,让她受益匪浅。”
“哈哈,林瑾是个非常聪明的女孩,在炼金术上很有天赋,以后林家又会多一个炼金大师的。”
副校长亲切地搂着老人的肩膀,似乎两人是相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
作为混血种届公认的炼金宗师,副校长比昂热更能得到各个混血种势力的追捧与恭维。要知道,在科技尚未发展的时候,屠龙者们就是仰仗着炼金师提供的装备和龙血族裔生死相搏的。弗拉梅尔这个名号放眼整个混血种世界,走到哪都是块香饽饽。
林老爷子似乎有些不太适应副校长这种逢人就拥抱搂肩的热情,在几句客套后,不着痕迹地从对方的怀中挣脱出来。
“上杉家主,欢迎来林家做客。”
看向站在副校长身后的上杉越,林老爷子微笑着伸出手。
显然对于这次的提亲队伍,老爷子还是做了些功课。毕竟由于蛇岐八家的排外,上杉越的身份在混血种世界,相对来说并不那么出名。
“见过林先生。在下已经不在家主之位很久了,现在的家主是在下的长子担任。”
上杉越只是礼节性地和对方握了握手,并没有多说话。
“老爷子好,我是韩青丞。”
“林老先生好,我叫楚子航。”
见到对方投过来的眼神,韩青丞和楚子航也主动向对方问好。
这位老爷子已经是百岁高龄了,作为晚辈,自然不可能去和对方握手。
“好,都是很优秀的年轻人,秘党在年轻一辈人才培养方面,确实很有心得啊。”
林老爷子也是点点头回应了两人,笑着说了一句场面话。
“哪里,正统家族绵延传承,在年轻人的培养方面,比我们只好不差。”
昂热笑着客气了一下。
紧接着那对中年夫妇也上来依次和众人打招呼,他们正是林瑾的父母,林青峰和许照雪。
招呼打完后,林家的老爷子就领着众人一起进了正厅,先前在山脚处迎接他们的那名中年男子已经在茶桌后烧水。
林老爷子亲自泡茶,表现出了对秘党足够的礼遇。
“中国人谈事情时都喜欢先喝茶,而且先聊很长时间有的没的,慢慢地才进入主题。”
副校长展示着他中国通的本色,为旁边的上杉越科普华夏的风俗。
“林老先生,我们这次的来意已经提前写信跟你知会过了,不知道关于两个年轻人的婚事,林家是什么态度?”
茶水换了一泡,闲天也聊了不少,昂热终于是切入正题了。
“昂热校长不用这么客气,一口一个老先生,您比我还要年长一些,叫我的正山就可以了。”
林家的老爷子本名林正山,现年已经一百零四岁,比起昂热确实小了三十岁左右,严格说起来,算是比昂热还要低了一个辈分。
“小瑾,过来,跟太爷爷说说,你的想法。”
老爷子没有正面回应,反倒是跟林瑾招了招手。
林瑾依言上前,站到了老爷子身后,伸出纤纤玉手帮老人按起肩来。
“太爷爷,我和韩青丞两情相悦,如果家族同意的话,我想和他结成夫妻。”
老人拍了拍她的手,看向昂热笑着说道:“现在的年轻人都很有主见,按理说,我们不该再搞老旧社会的包办婚姻,应该让年轻人自己去追寻他们的幸福。”
在座的众人都是笑而不语,这是典型的话术,他们都在等后面那个“但是”。
“但是呢,你的婚事是你爷爷跟宋家定下的。这门亲事咱们也不能说不结就不结了,也得跟人家宋家那边知会一声,问问人家的意思,你说是不是啊,小瑾。”
林老太爷的话没有让林瑾脸上浮现喜色。
这番话看似是老爷子同意她自主婚姻,可实际上等于把这个问题的决定权抛到了宋家的手里。
“嗨,正山老弟这么说不就是答应了吗!昂热,你看我来时就说吧,以正山老弟的爽快性子,不可能不同意的。”
副校长立马咋咋呼呼起来,看样子是又准备要去搂林正山的肩膀了。
“青峰,小瑾的这事你怎么看?”
老爷子对于副校长的话不置可否,轻轻将茶盏的盖子扣上后,看向了陪坐在另一边的中年男人。
“爷爷,我们倒也支持小瑾自由恋爱,但是宋家那边毕竟是两个孩子刚出生时就定下的娃娃亲。我们如果就这样去找宋家退婚,恐怕于理不合啊。”
林青峰听到老爷子问话,连忙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恭敬地回道。
“哎,小林啊,什么礼制礼数的,能比孩子的幸福更重要。”
副校长突然大手一挥,“你们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由我和昂热出面,我们去找宋家说。到时候我们送点礼物,赔个不是,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我相信宋家那边会同意的。”
林青峰毕竟不了解副校长,他哪会知道这个炼金届硕果仅存的大宗师其实就是个混不吝的搅屎棍,一时间完全接不住副校长的招。
学院这边的众人都觉得好笑,副校长这种选手总是能突如其来给你搞点歪招,虽然又黑又贱,但往往极其实用。换成昂热,是绝对拉不下脸用胡搅蛮缠的战术的。
“如果是弗拉梅尔大师的话,想来宋家可能确实会考虑考虑。”
老爷子比起孙子就老辣多了,点着头一副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的样子。
“爷爷,这毕竟是我们两家的事情。如果是弗拉梅尔大师出面,是不是显得我们林家太过强硬无力了些。”
一直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的林妈妈突然开口,语气软糯轻柔,听着很舒适悦耳。
来了来了,果然红脸白脸演起来了。
华夏人向来比较委婉,说话都喜欢留有余地。
尤其是多人同桌时,一拨唱白脸一拨唱红脸,相互间配合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这有什么,韩小子家里的亲人都过世了,我们卡塞尔学院就是他的家。我这个做长辈的,去给孩子的婚事奔波奔波有什么不合适的。”
副校长可是个老人精,一耳朵就听出林家人的打哈哈。
可他是谁?
你以为他仅仅只是炼金术大宗师,弗拉梅尔名号的继承者?凯撒尔学院副校长?秘党元老成员之一?
不!
我们的副校长可是芬格尔的授业恩师!
在这个世界上,论脸皮厚、不要脸、耍贱,副校长那就是天花板。林家要是就正大光明说我们不同意,或者怎么怎么样也就罢了。你要是跟副校长绕圈子打太极,那就错上天了。
你一个文明人跟一个不要脸的人说套话?那不开玩笑嘛!
“行了,就这么定了!”
副校长大手一挥,大有江山已定天下太平的架势,“既然正山老弟也同意,你们当爹妈的也不反对,那两个孩子的事情就这么说了。至于什么时候结婚,你们当家长的和孩子们自己商量。回头我就去那个什么宋家,跟他们好好聊一聊,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你们不用操心了。”
三言两语间便将大局安定,副校长笑着看向林正山,“正山老弟,这么件大喜事今天可少不了要蹭你一顿大酒了,咱两回头可得好好喝几杯。”
昂热全程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副校长表演。
他是校长,是天命屠龙者没错。
可每个天命之人身边都少不了一个又贱又脏的伙伴,这种伙伴可以干很多正派角色干不了的活啊。
林青峰和许照雪夫妇两一脸懵逼地看着副校长,又看了看老爷子。
确定这是那位炼金大宗师而不是什么江湖烂混混吗?
这好歹是林家和宋家的婚事吧,你一个外人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是怎么回事啊!
老爷子一直笑着不说话,默默地摩挲着着手里的一串沉香木手串,就看着副校长在那指点江山。
“诸位远道而来,要是连一顿酒都不喝,那不是看不起我林正山了。”
这位林家的定海神针似乎很适应副校长的套路,“那就按弗拉梅尔大师的意思,宋家那边我们就不操心了。不过咱们家礼数也不能缺,青峰、照雪,你们夫妻两回头就陪弗拉梅尔大师走一趟宋家吧。你们当爹妈的不出面,实在说不过去。”
既然老爷子发话了,夫妻两自然点头答应。
看着站在林正山背后的林瑾明显松了口气,韩青丞心里不禁好笑,搞了半天,原来林老爷子是这么个打算。
老爷子压根就没打算拒绝秘党,反而是顺着副校长的话顺水推舟,让秘党自己去搞定宋家。
总归人家打着尊重年轻人自主意志的旗子,不强行剥夺孩子的婚恋自由。
可退婚这事,林家就不想当这个恶人了。你昂热既然来提亲,那就先去宋家帮他们把婚退了。
至于宋家那边是个什么态度,就不关他的事了。
看来副校长还是棋差一着啊。
本来看似是副校长胡搅蛮缠,让林家拉不下脸,不情不愿同意了。可实际上显然是老爷子早就算计好了,姜太公鱼钩已经放下了,就等着副校长愿者上钩。
看昂热和副校长的脸色,显然也已经明白了老爷子打的算盘。
事情谈妥后,老爷子便邀请众人共进晚餐。
晚宴就在这处别院中,也没有其他林家的人员过来。
似乎是特意照顾校长他们的口味,厨房特别准备了几样西餐的菜式。
酒桌上林正山和副校长是干酒主力,昂热校长虽然不主动挑事,但也基本是杯到酒干。上杉越和林青峰相对就要低调很多,整体上饭局气氛算是热烈的很。
许照雪坐在了韩青丞旁边,一整晚都在拉着韩青丞说话。
简单问了问他家里的情况,又问了很多他们在学校的事情。尤其听说韩青丞三次龙王战役都是主力时,当即夸赞起他年少有为。
看着她神采照人的模样,像极了对女婿很满意的热情丈母娘。
韩青丞虽然从没有过见家长的经验,但总体上也算是应对得体。
最终饭局结束,事也办了,酒也喝了,也算是宾主尽欢。
跟林家的几人客套一番后,校长拒绝了住在别院中的提议,丢下了林瑾,便带着几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