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听到这话，上一秒还恐慌至极的黄鼠狼立马顿住，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天……天师，您别开玩笑了，小妖哪敢呢？”
嘴上是那么说，可他眼神已然不同于先前，明显多了些许光亮。
“天师，您说得是真的…..噢，不是，你真愿意放了我吗？”
“当然了。”姜瑞咬着烟头冲他挑了下眉。
“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
黄鼠狼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总觉得姜瑞在故意玩弄他，脸上不由得做出苦笑。
“天师，别玩了，会死人的……”
“谁跟你玩了？”姜瑞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还没看出来吗？道爷今天是来踩地盘的。”
说完，见黄鼠狼耷拉着脸不接话，他又好奇问了句。
“对了，你能叫来多少帮手？”
面对姜瑞如此直接的挑衅，黄鼠狼这次没再扭捏，而是底气十足的回道。
“你若真愿放我走，我至少能摇来几百位仙家！”
“几百？”姜瑞没忍住笑了。
“三十个，有没有？”
“有！”黄鼠狼脱口而出。“别说三…..
诶诶诶，不是让我摇人嘛，咋还把我……”
姜瑞懒得和他瞎耽误功夫，直接将其提到门边，抬脚鞭腿给他踢飞了出去。
砰！
砸地闷响刚一升起，店外就迅速传来叫嚣。
“臭道士，你给本大仙等着！
敢来本大仙地盘嚣张，你别跑，本仙这就去摇人儿！
我出马仙打你就是玩，划你就是船～
等死吧你！”
甚至都不用特意看，光是听喊声的语调，姜瑞便能脑补对方小人得志的嘴脸。
“小老鼠还挺有活～”
笑叹一声，他转身回到店铺，顺势摸出两张黄纸。
轰～
突然间，店内中年人都没听清姜瑞念了什么，就见他手中黄纸猛的自燃。
在二人诧异的目光中，瞬间烧尽的黄纸化成了两缕乌黑烟气，并好似有着自主意识那般，迅速钻进二人体内。
这给男人看得一惊，令他忍不住鼓起勇气问道。
“天……天师，您刚这是……”
“噢，没事！”姜瑞淡定摆了摆手。“一道简单咒令而已，用不着担心。”
他越是平静，男人就越是恐慌。“天师，您能说明白点嘛？”
“害，别怕。”姜瑞笑得很随和。“就是普通安神咒而已，有助睡眠的。”
说完，没等对方作声，他又轻挥了两下手。
“后面没你们事儿了，哪凉快哪待着去。
当然了。
想留在这儿也可以，只要不怕被溅一身血就行。”
话都说这么明白了，中年人哪能听不懂。
“不必了，不必了，我俩这就离开！
天师，您多保重……”
不得不说，中年人格局还挺大。知道姜瑞是来踩地盘的，还提醒他保重。
随着男人和大妈的离开，姜瑞拉了张椅子来到店门口。
脑袋往后轻靠，小脚那么一翘，孤身坐于风雪中。
微微作抖的脚尖显得格外悠闲，嘴里还哼着乱七八糟的小曲。
如此一幕。
颇有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超然状态。
积雪渐厚，呼啸风声是黑夜的独奏。
夜幕徐深，万籁俱静下的街道，唯有姜瑞沐浴在店铺光亮中。
远处看去。
他身上印出的光亮有些刺眼，宛如黑暗中的曙光。
“关外的夜空，还真是黑啊……”
看着伸手不见的前方，姜瑞下意识低语起来。
喃喃间，想到什么的他又轻勾了下嘴角。
“不过天亮就好了！”
说这话时，他表情一如既往的淡定，眼神也格外坚定。
“各位道友，贼道就在前面……”
正值此刻，前方街道突然传来些许嘈杂喊声。
沙沙踏雪声伴随着微弱对话在靠近，夜下是一群黑影在攒动。
姜瑞感知何其敏锐，自然对此有所察觉。
“来了么……”他咂吧了下嘴，淡定从椅子上撑起。
值得一提的是。
他起身后并没第一时间看向黑影，而是先从包里摸出香烟和清香。
随后依旧没管来人，自顾自将六炷香插在雪中，还在清香旁边摆了三支烟。
香插的是过江势，烟摆成了下山形。
可能有人要问，何为过江，啥是下山？
正所谓，不是凶虎不下山，不为猛龙不过江。
而凶虎下山和猛龙过江会干嘛？
还能干嘛？
当然是凶虎下山要见血，猛龙过江踏不平！
这套规矩不局限于修道，在传武一途同样适用。
它表明的大致含义为。
我虽是外来客，但看不惯此地乌烟瘴气，今日要以鲜血洗涤此地的不平！
同时，也是告诫不相干的人少管闲事。
随着姜瑞最后一支烟摆好，众多黑影已齐聚在店门口。
有高有矮，参差不齐，一双双异色双眸在黑夜中频闪。
紧接着，黑夜的寂静被一道嚣张骂声打破。
“憋犊子玩意儿！
你不是让我叫人嘛？现在人叫来了，你能咋滴？”
寻声看去。
只知喊话之人在黑影中，具体在什么位置则不太清楚。
见状，姜瑞不由得笑了笑，
“可以的，待会儿我一定把你皮剥下来。”
“剥我皮？”
听到这话，那只断腿山妖坐不住了，当即撑着残腿站到黑影前方。
“有种你现在来剥！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我的人比你多啊！”
嚣张大喊时，他还抬手指向姜瑞。“你最好识相点，当心我把你道袍抢来当抹脚布啊！”
“豁～”对方这话有点让姜瑞意外。
入道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人如此嚣张。
意外归意外，姜瑞岂能让他人抢走自己逼王的称号？
眉梢轻抬，厉面冷眸中起几分讥讽。
“本地出马是没人了嘛？让一只跛脚小丑在这跳来跳去。
怎么？
现在做大的不出来，让小的出来顶啊！”
喝斥一声，姜瑞突然抬手作狠。
“让最大的出来！”
这道狠声底气十足，甚至能让人忽略现场局势，感觉姜瑞才是人多的那一方。
寒风飘雪下。
随着这道狠声的落地，一道莫名的疑惑自黑影后方传来。
“凶虎下山，猛龙过江…….
敢问先生从何而来，到我哈城又所为何事？”
这道疑惑声仿佛带着什么魔力，所过之处使得黑影们纷纷避让。
眨眼间的功夫。
先前聚成团的黑影分作两排，中间隔出条半米宽的雪道。
而后是一双浅显脚印，从中间雪道上踏了过来。
顺着脚印往上看。
来人垂暮之态明显，少说也有七八十岁。
不过那双褶皱角纹上的双眼，却异常的炯炯有神。
“常堂主～
常堂主～”
老人越走越近，两旁相继升起恭喊。
“嗯…….？”姜瑞目光落到对方身上时，神色不禁有些疑惑。
“出场逼格搞这么高，怎么才是个化形？”
显然，高端局打多了的他，现在已有些不适应低端局。
可能是脱离普通修道者太久，有些小小的膨胀了吧……
不过问题不大！
在他观察老人之时，对方同样也在打量他。
“嗯？看不出道行？想必是使用了某种隐炁之术。”
发现无法看穿姜瑞道行，老人脸上的礼貌之态变得更加明显，并还客气的拱了下手。
“在下哈城常十三，未请教……”
“闲话少叙！”面对老人的客气询问，姜瑞直接冷声打断。
“既然你能看出香势，那我也懒得废话。”
说完，姜瑞朝对方扬了扬下巴。“他们干的事，你有没有份？”
听此，老人稍显疑惑。
正当他要开口询问时，一道大声喊骂从黑影中传出。
“大胆！竟敢对常堂主无礼，你知道常堂主是何人嘛？
还不速度赔…….”
“闭嘴！”姜瑞开始显出不耐烦，森冷目光瞬间定在喊话黑影上。
“你算个什么玩意儿？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废话。
喜欢废话是吧，道爷一会保证让你说个够！”
令人诧异的是。
对方虽然人多，可面对姜瑞一人的呵斥，却无一人站出来反驳。
原因无他，只因姜瑞此刻显出了他的真正道行。
一时间，众多黑影皆惊诧不已。
“什么？这么年轻就道至固炁！看来绝非山野小修，定是大门天才！”
“难怪他这么嚣张，原来是有这一身固炁的修为！”
有人感叹，自然有人不服。
“固炁咋了，道行虽高，可也只是区区一人，
咱们蚂蚁啃大象，照样摆平他！
况且这是关内，轮不着他道门弟子嚣张。”
相较于弟子们的窃窃私语，老人神色则显得有些凝重。
那双精练老眸，反复在姜瑞与地上香势间观察着，似乎是在权衡什么。
正如黑影们所言，固炁修为虽高，但姜瑞只有一人，他们也不是没有胜算。
可如果是摆出了下山过江势的固炁，那又是另一番说法了。
正如前文所说，此势摆出来是为荡不平。
既是荡不平，那便是替天行道。
而且能把香和烟点燃，说明已向天地打过招呼，且还得到应允。
随意围杀替天行道之人，对妖邪来说不是啥大事，但对正经顶了香的出马仙而言，因果不可谓不大！
“安静！”
凝思片刻，老人正声压下四周嘈杂，而后朝姜瑞礼貌一笑。
“小友，老朽能否斗胆请问，今夜小友具体是荡何不平？”
面对老人的再次礼问，姜瑞仍是丝毫没给面子。
“问那么多干嘛？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
冷哼一声，姜瑞又作出些许鄙夷之态。
“万劫今夜是来荡不平，不是给谁做解释的！
今天杀妖要解释，明天斩邪要解释。
道爷解释得了几多？”
话音落地，姜瑞完全没给对方开口机会，继续以不可反驳的口吻喊了声。
“别怪我不给你们机会！
手上沾了人命的站左边，干了脏事没出人命的站右边。
中间嘛……”喊到这，他凛冽的目光当即摄向那只断腿山妖，
“中间留给这只瘸子！”
“哗～”
此话一出，前方黑影当场炸锅。
那一双双闪着异光的眼珠当中，无一不被惊诧布满。
“啥玩意儿？还没开打就给我们分配好了？”
“诶，不是，他凭啥这么装啊？”
除了诧异外，个别脾气爆的黑影开始忍不住了。
“常堂主，这小子太嚣张了，
还望常堂主批准，我胡小虎请求跟他单挑！”
“啥？单挑？”未等老人作声，周围黑影率先笑了出来。“小虎，你是真虎啊！
你区区吐法要找人固炁单挑，别搞行不行？”
“诶哟，我不行了。”距离胡小虎最近的黑影笑得最大声。
“他昨天还差点栽在一只摄青手里，今天居然要单挑固炁…….”
周围的嘲笑声，令胡小虎脸色迅速升温。
“那咋了？我就是不爽他！
有哪条出马律令规定，打不过不能单挑？”
啪～
话音刚落，他的倔犟反驳声，被一记响亮巴掌突然打退。
清晰显在他脸上的巴掌印，令他无比错愕。
“常堂主，你打我干……”
“闭嘴！”老人的厉喝将他口边之话镇了回去。
在他呆愕又委屈的目光中，上一秒还严厉刚正的老人，却对姜瑞作出了讨好笑容。
肢体动作也很有礼貌。
拱的是以下请上礼，挽的是戴罪问罚势。
“道友，此番的确是在下管教不严。
还望道友看在出马一派上，能给这些年轻人一个机会。
待我将他们领回去后，一定严厉重罚！”
见此一幕，没等姜瑞作出回应，黑影这边先傻了。
“常堂主今天咋回事？啥时候变这么卑微了？”
“就是！
这还是传说那个，进了血海也要翻腾的常堂主嘛？”
众人的议论声，姜瑞全听在耳中。
而面对老人的第三次礼貌请求，结果没任何意外，他依旧不给面子。
“完全用不着！”姜瑞抬手冷声道。“是非对错，万劫心中自有一杆秤！
若是我万劫错了，你让天来收我。”
声音不大，内容爆炸…….
“嘶～”
猛然间，凡是听到这句话的黑影，无一不被震撼。
于这一瞬，他们似乎反应过来了。
察觉姜瑞好像不仅是嚣张那么简单，而是实实在在有东西的。
否则怎么敢说这话？那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
黑影们呆愣之际，老人则略显失落。
“道友，真没商量的余地了吗？”
姜瑞这次没接话，只表情冷漠的点了点头，意思不言而喻。
见状，老人不由得长叹了口气，那复杂的眼神似乎像是在斟酌什么。
不过姜瑞可没那么多闲功夫陪他磨蹭，冷喝声猛然穿破雪夜。
“愣着干嘛，腿全瘸了是吧，动不了？”
随着这一声喊出，所有黑影皆将目光投向老人，似乎像是在等他发话。
同时，老人也因此从思绪中退回，眸中迅速闪过一丝冷光。
“既然阁下不给面子，老夫也只能……”
“压神！”
姜瑞向来如此，该果断时从不多说废话。
剑指凌出，迅势画圆。
轰～
前脚符令刚出，数道耀眼黄光瞬间闪耀漆黑雪夜。
黄符定半空，金光印群妖。
冷剑单手持，浩然正气身。
如此突然一幕，直接令老人刚脱嘴的狠话滞住，整个人也陷入呆滞。
同他一起发愣的，还有刚才摩拳擦掌的群妖。
在场之妖中，或许不懂固炁有多强，但肯定明白半空这些黄符砸下来会死人。
噢，不对，是会死妖…….
金符太闪，飞雪划过也被染得通黄，落到众妖肩头好似千斤巨石。
使得他们先前挺直的腰板，也被压得略有弯曲。
其中老人的慌张最为明显，毕竟实力越强，对危险的感知也越准。
巨大压力下，他再顾不得什么面子，
脑袋埋低，拱手举过头顶。
“天师赎罪，我等愿受责罚，还望天师法外开恩呐～”
有了老人带头，但凡有点眼力劲的出马仙纷纷照做。
“天师开恩，我等愿受责罚！”
见状，姜瑞未有半分情绪波动，好似早有预料那般平静。
锐利双眸冷盯着眼前老人。“他们叫你堂主，你是此地管事的？”
老人立马答道。
“回禀天师，小道顶的哈城出马总堂的护堂得香，不才担任堂主。”
“堂主？”姜瑞口吻依旧冷漠。“他们干的那些破事，你有没有份？”
“呃……”老人听完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错愕的摇了摇头。
“回禀天师，小道并不知情。”
“是吗？”姜瑞眼神开始荡出杀气。“是故意不知情，还是不想知情？”
“这……”
面对姜瑞的刁钻发问，老人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也没办法回。
无奈之下，他只得硬扛。
“小道管教不严，实乃失责，事后小道定会回山请罪！”
“知道失责就行。”姜瑞面无表情轻点了下头。
“既然认错，那就认罚！”
唰！
话音落，单手划。
剑光现，妖首落！
眨眼间，只见夜下闪过一缕刺眼黄光，而后又听一道震撼心灵的虎啸。
直到两声清晰触地声响起，群妖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寻声看去。
厚厚积雪上，是一颗散着绿雾的蛇头！
“常堂主！？”
“堂主！？”
彼时彼刻。
地上还未闭眼的蛇头，好似一把尖锐利剑，直接插在群妖心头。
有震惊、有恐慌、更有愤怒！
“常……常堂主被杀了？”
“堂主死了……？”
众人怎么也没想到，常堂主从始至终一直对姜瑞礼貌有加，为何姜瑞还要取人性命？
“妖道，我要你血债血偿！”
片刻过后，个别因愤怒冲昏头脑的出马仙，欲要为老人报仇。
“毒龙百……”
喊话黑影怒吼着朝姜瑞冲来，不过人哪儿有符快？
砰！
别说出手了，它甚至连妖法都未喊完，两道黄光当场给他砸得趴在雪地中。
一身妖气在极速消散，显出蛇体的他僵直横在雪中，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看到对方被砸了个半死，姜瑞没有半分同情，眼神一如既往的冰冷。
“你也配说血债血偿？
那被你们吸人气、夺地魂的普通人，他们的血谁来偿？”
冷哼一声，姜瑞满脸嫌弃的踢开脚下蛇头。
“作为堂主，底下就差直接杀人了，还好意思说自己不知情？
执而不教，简直比你们这群丧心病狂的蠢货更可恨！”
姜瑞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底下山妖都快把人命玩成了产业链，堂主还敢说自己不知情。
他不死谁死？
若是这样的堂主一直存在，估计杀多少底下山妖，恐怕也难以改变现状。
此话一出，群妖瞬间鸦雀无声。
准确的说，应该是两张黄符一砸，大家都不敢再多言。
这时，姜瑞的冷喝再次震出。
“十秒之内，按我刚才所说站好，不然全死！”
口中喊着十秒，手上却比的是五，边弯手指边喝着。
“七！
四！
三……”
不难看出，到了北方后的姜瑞，数学似乎更差了。
不过数学不好不要紧，道法好就行。
有了一颗蛇头打样，这次群妖腿不僵了，动作也快了。
前后不到四秒，队形站得整整齐齐，只是结果令姜瑞稍显意外。
只见茫茫雪地中，左边空无一妖，右边则是妖满为患。
中间还站了只表情慌乱的瘸腿黄鼠狼。
“和我玩这套？”轻笑一声，姜瑞凌势挥手。
霎时间，半空中的几十道黄光猛然飞到群妖上空。
这给群妖吓得不轻。
正当他们欲开口喊点什么时，姜瑞的严声率先传来。
“谁想活，赶紧指出一个沾了人命的。
若是一个没有……
全死！”
之所以来这么一遭，主要对方毕竟是顶了香的出马仙。
况且这里面兴许还有身家干净的，只是被瘸腿给忽悠过来助威，若这么给人杀了太过于蛮横。
他是来正道的，不是灭道。
倘若有人故意包庇，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见喊声落地许久，群妖未有半分动静，姜瑞失去了最后耐心。
“包庇作恶，视为同罪！
都死！”
冷斥间，当即就欲飞符杀妖。
“天师且慢！”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终是有妖开口了。
“我举报，我要举报！
胡大发杀过人，我亲眼见到的！”
听此，姜瑞轻笑着收起飞符动作，口中喊道。
“胡大发滚出来！”
话音刚落，群妖立马齐刷刷看向左边一只灰黄黑影。
“你……你血口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