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轰隆~
哒哒哒哒——
工地里噪音总是停不下来，站在布满土黄色灰尘的路面，楼房上做工打水泥的声音像是箭头一样打了下来，
每有一辆车子从江源两人的身边经过，路面的黄色泥土宛如雾霾一般被吹得到处都是，
夏迁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将扑在脸上的尘埃扇开，道，
“这个青山小区这么大，我都不知道我爹在哪。”
“我没看到你爹，但我看到你爹做事的承包商了。”
江源拿出手机，隔着近百米的距离开始对比，
他手机的资料里， 有每一个承包商的身份证信息，屏幕里的大头照片，和不远处的那个身影极为相似，
“应该就是他了，张建荣。”
江源找到包头，又将视角放在了其他人的身上，确定在人群中没有看到夏迁父亲的身影后，才道，
“你老爹不在，我们现在过去问问情况。”
“好。”
夏迁的眼睛不如江源一根，隔得太远压根看不清人脸，
现在的时间临近下午两点，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
在加上这一片区域没有之前那种十分明显的做工声，不出意外的话，想必有不少人工人正在午休，
灰白色的毛胚楼下，数个红色四方形遮阳伞搭在楼层的阴影处，不少人正窝在里面无休息，
有的人在一旁抽着烟，有的人身下垫了个纸壳后呼呼大睡，还有人躺在地上，吹着风扇里卷出的热风，疲倦的玩着手机，
“诶诶，烟给老子一根。”
年过四十的张建荣咂吧着嘴，伸手拍了拍坐在纸壳上的一个工人，而后伸手从对方的烟盒里抽走了一根长白山，
“又他妈来抽我烟，信不信老子烫你小弟。”被抽走烟的建筑工瞪着眼睛打趣了对方一眼，而后又从盒子抽出一根，甩在了对方手上，
“诶，别说了，我他妈现在欠了一屁股债，上面钱在不打下来，今天晚饭还得吃你们的。”
张建荣蹲在一旁咂吧着嘴，脸色愁眉苦脸，他粗糙的手指搓着指尖里的烟，而后将对方夹在了自己的左耳上，
“你问高经理了吗？钱什么时候打？”
“还不知道啊，他说等通知。”
“他妈的，等了几个月了还要等，等他妈妈去世请老子去吃席吗？”
张建荣忿忿不平的往地上吐了泡口水，随后又用脚底将地上的口水摩擦干净，
他烦躁的眉头一挑，忽然间，两个年轻人从不远处的道路上过了过来，进到了他们红色的帐篷下方，
张建荣不厌烦的神情收敛起来，目光打量着这两位看起来和学生差不多年纪的家伙，
“找谁？”
“各位大叔好，我和我兄弟来找工作。”
江源脸上挤着笑容，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夏迁，轻声道。
“找工作？”
张建荣皱着眉头，嘴里吐出一口混白的烟味，疑惑道，“你们俩几岁啊？”
“十八。”
“十八？你们不去读书，跑到工地来干什么活？”
“我们是春季高考的学生，今年一月份就毕业了。”
江源干笑两声，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一抹羞涩，
“哦...春季高考，啥是春季高考？高考不是夏季吗？”
张建荣一个恍然后，又张着嘴巴一脸困惑的提问，
“额...一般来说，就是一些成绩好的不明显的学生，提前考试考走了...”
江源不好意思的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那没事，反正以后都是大学生。”张建荣摆了摆手坐在地上，坦言道，
“不过啊，你们俩要是来找工作就算了 ，还是去其他地方吧。”
“啊？为什么？”
江源一脸不解，他指了指身后的夏迁，
“老板，你别看我同学细皮嫩肉的，瘦得像猴子一样，他一拳可以打死一头牛！一天搬个几万块砖没问题的。”
夏迁脸色一黑，一天搬几万块砖，你当我是拖拉机嘛这么能搬，
夏迁见到陌生人不善于沟通，只能站在一旁干笑两声，尴尬的配合着江源的举动。
张建荣厌烦的又摆了摆手，眉头都下意识的皱成一团，
“拉到吧，你在能搬也没用啊，上面的人连工资都发不起，你搬那么多，到时候没钱结给你，你找谁要去？”
“没工资结？现在还有拖欠农民工工资的吗？”江源装作疑惑道。
“那多了去了，我们的工资现在还欠了三万多呢。”
有一位建筑工脸色不渝的开口说话，他一说，立刻又有其他人抱怨着心中的不满，
“他妈了隔壁的，干了大半年，工资只发了三分之一，真是要死了。”
“小兄弟你赶紧走吧，别在这里干，到时候你去读大学了，人一走钱还这呢。”
“我们这些人的工资都是包工头自己垫付的，现在他还欠了一屁股债呢。”
一位工人下意识的扬了扬下巴，示意着那个蹲在一旁吧唧着烟的中年男子，
“大叔，你还自己垫钱啊？”
江源半开玩笑，半套话的说道，“要不然我和我兄弟在这里干，你给我钱好了。”
“你想啥呢你，老子哪里付得起？”张建荣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老子为了给手底下这些兄弟发工资，老家的房子都拿出去抵债了，现在屁股上欠了六十万，身上毛都没有，还等着这群兄弟给我饭吃呢。”
“啊？”
江源神情恍然，难怪这些建筑工说工资只发了一万多，原来这一万多是身前这个家伙抵债房子先垫付的，
他看过资料，张建荣手里有四十多位工人，他如果要先垫付工资，这确实是一笔巨款，不抵债是不行的，
不过这样看来，这个家伙的人品还不错，
夏迁老爸也算是有点幸运，幸好跟对了人，要是跟错人...以对方那种老实本分的性格，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可是上面为什么不给钱呢？一个开发商，不应该这点钱也拖着吧？”江源继续开口询问，
这个问题他是真不太懂，所以脸上懵懂的表情十分逼真，
“要么是真没钱，要么是放在银行吃利息呗。”
张建荣无精打采道，“我个人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青山地产在临城也算是小有名气，很少会拖欠我们工资。”
“再者那么多工人的工资留在银行，一个月的利息都给承建商的那些老板吃得饱饱的了，不拖欠怎么可能。”
我看啊，还真不一定...江源心中忍不住的开始嘀咕，
竖小集团都可以破产，你青山地产算个啥？
而且房地产这一行本身就水深得很，一没玩好就容易把自己送进去，青山地产要是把自己玩进去，发不起工资也是可能性很大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