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了解南初的性子。”
赫连故池打趣道。
向于：“跟在他身边办事多年，亦师亦友，多少是知道些禀性的。”
赫连故池：“亦师亦友？我看南初好像都不怎么同你来往。”
闻言，向于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头，不苟言笑道：“局势所迫，并非有意疏远。且都是为天子办事，为避免有心之人利用，故而不甚亲近。”
“不过，沈侯的知遇之恩，向某不曾忘却。当初幸得镇远侯提拔，成了天机阁的指挥使，再后来陛下破格将天机阁转交于我，我知道这其中定有他的意思，只是未能找到机会报答这份恩情。”
赫连故池有些诧异。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向于说这么多话。
平时这个人少言寡语，对谁都冷着脸。
可观今日之色，却多了几分柔和。
向于瞧他略带惊奇的脸色，便猜到这人好像对他又有什么误解。
“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会？”
“啊？”
赫连故池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没，没有啊。”
向于不信，对上他心虚的眼神，无奈叹息：“我也是人，也会有喜怒哀乐。”
被当面戳穿心中所想，赫连故池失笑道：“是我对你了解不深，每次看你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话也不多，就以为和传闻说的那样……”
“是个面瘫？”
向于接过他的话。
赫连故池尴尬地笑了笑，“想来是无稽之谈，还望向统领不必放在心上。”
“无妨，习惯了。”
向于不动声色道。
这话回得赫连故池都生了几分愧疚。
向于瞥过他眼底的思绪，淡淡道：“无关紧要的事，不必挂怀。”
“我倒是很好奇，要杀你的人是谁？”
冷不丁的被这么一问，赫连故池怔愣一瞬，“这……还尚不清楚。”
对方那飞刀来的凶猛，且明显是冲他来的，要不是向于替他挡刀的位置偏了几分，必成了那刀下亡魂。
向于：“你平日出门注意些吧。”
赫连故池：“向统领的情况也没好多少，箭上都淬了毒，对方也是铁了心的置你于死地。”
向于挑眉看他。
赫连故池耐心解释，“你是天机阁的统领，陛下信任之人，即便你没有审出平阳王妃，他们也会对你下死手。”
“言多必失。”
向于收回目光，冷声道。
“唉，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向统领当做没听见便罢。”赫连故池讪笑道。
这里是侯府，不存在什么隔墙有耳。
向于淡然开口，“我的意思是、这些话、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莫要再对他人开口。”
“知道的。”赫连故池认真地点头。
是夜，子时。
沈南初才堪堪从皇宫中回来。
刚走进后院，便看见赫连故池坐在石桌前发呆，身着单薄。
“这么晚了，怎么还坐这？”
沈南初快步走到他身前，将身上的外衣卸下来披在他身上，“在等我？”
赫连故池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随即抓住他将要抽离的手，往自己的脸上凑去，“你以后出门带上我，好不好？”
“怎么了？”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沈南初坐到他身旁的石凳上，眸光闪了闪，手心在他的脸上轻轻摩挲，“想我了？嗯？”
赫连故池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往他身上凑。
沈南初无声的笑了笑，空出一只手来将人捞进怀里，坐在自己腿上，声音低哑道：“是担心我回不来了？”
赫连故池不语。
“阿池。”
沈南初在他唇上落下了一个吻，“我不会有事的，不要多想。”
“嗯。”
赫连故池双手紧紧圈住他的腰，头蹭了蹭他的胸膛，心不在焉道：“杨飞怎么处理？”
昨夜在文华殿，无心与萧子规的一番争议，躲在暗处的无言和其他暗探都看在眼里，乃至后来无心被打晕抬走，无言他们都紧跟其后。
奈何萧子规警觉，派了人将他们拦截，情急之下，无言只能让其他人与萧子规的人周旋，而他便趁乱摸寻无心的下落。
没料到的是，来巡逻的守卫队长杨飞是翊王的人。
无言亲眼看着杨飞进了文华殿隐藏的地下室后，后脚也跟了上去。
而就在地下室无人看守的一处，发现了被捆绑的无心。
无言当即心生一计，在地下室的另一端打晕了两个看守的人，随后将人拖到无心这边。
彼时的无心是清醒的，他发现无言的目的后，便吸引杨飞的注意，好让自家哥哥趁机将他打晕。
杨飞被打晕后，无言立马将捆在无心身上的铁索劈开，紧接着让他与看守的人换了衣服，把人捆在上面，他则带上杨飞，随即逃出了文华殿。
但在回去的中途，无心还是觉得不妥，主动折返做那个人质。
一来是消除翊王对镇远侯府的疑心，二来是借机从他身上打探点什么。
将计就计的招数屡试不爽。
无言拗不过无心，只好让他小心行事。
“杨飞是杨尚书的爱子，自然是要送回杨府。”沈南初别有深意道。
“可杨宏是……”赫连故池担忧道。
沈南初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解释道：“他虽是林丰的老丈人，但两人来往不深，且关乎到他的小儿子，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话虽如此，赫连故池还是不放心。
“杨宏不久后便致仕，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自然不希望杨家有任何差错。”沈南初道。
“这样啊。”
赫连故池微眯着眼，“那他致仕后，礼部尚书之位就有所空缺。”
“不会再有礼部尚书了。”
“此话何意？”
“陛下已经决定，日后各六部剔除尚书之职，以侍郎为首，归为一省，其为尚书省，尚书省之首则为尚书令。”
“尚书令？与宰相之位相比如何？”
赫连故池疑惑道。
“架空了其一部分权力。”
沈南初回道。
“如此一来，像李不成那样独断专行的宰相之权便不复存在！”
赫连故池眼前一亮，“尚书省之首尚书令，那中书省之首便是中书令……三省相互制衡，不仅便于管理还利于皇权巩固。”
“很早之前，陛下就想这么做了，碍于初登宝座根基不稳，又涉及到权贵利益，不好一蹴而就。
而今李不成已死，宰相之位空缺，又逢礼部尚书致仕，正好借此机会完善体制，裁冗官员，还朝堂一片清明。”
赫连故池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应和两句，待人说完，忽地想到了什么，犹豫道：“有了三省六部，那天机阁……”
天机阁是萧晏身为太子之时所立，起初是为了收集情报，处置罪犯，后萧晏登基，起到了监视百官的作用，不受中央控制，归皇帝直接管辖。
其权力也不容小觑，天机阁一众除了皇帝和天机令，谁也不认，见到百官甚至可以横着走。
倘若天机阁有了异心，其后果不敢想象。
“陛下暂时不会动天机阁。”
沈南初轻声道。
“暂时不会……”
那就是以后就会。
赫连故池不禁脊背一凉。
以前他对萧晏误会颇深，总觉得他空有其表，不堪重任。
现在细细想来，这皇帝的谋算与野心远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