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交战结束，正如小富所说，只剩零星的游击交战，枪冷不丁响一声，空气中飘来火药味，残垣断壁下，到处都是尸体，不少人手臂都有靛蓝色的太阳纹身。
夏颜越发确认，陈牧洲来过。
新来的打扫战场，几人一组，夏颜和柳空空在一起，另有三个人，那三个人基本不干活就是盯着夏颜看。
仿佛她才是他们的任务。
夏颜拖开两具尸体，一不注意划伤手肘。
柳空空停下动作，扭眉看她。
“……你这么虚弱？”
“没注意到的情况谁都有，我又不是练了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夏颜反过手，消毒处理。
领队叫人集合。
古城下面有纵横交错的通道，里面应该藏了不少人，先用烟熏，然后再下人，夏颜故意去抢烧干草的活，果然等到烟熏结束，需要人下去清扫时，她排到了后面。
这种复杂狭窄的地形，走在前面就是挨枪子儿的，她才不要打头。
柳空空排在前面，朝夏颜喊：“你在后面做什么，上前。”
夏颜装听不到。
柳空空又喊。
夏颜干脆蹲下系鞋带。
“喊什么喊什么？”领队嚷嚷着去问柳空空，女人说她的搭档在后面，随即小跑过来。
夏颜没好气看着她。
柳空空瞧一会儿，揽住夏颜肩膀，压低声音，“就你知道靠后啊，冤大头才打头阵傻不拉几去送死……不过，夏颜以你的实力不该这么怂才对。”
嗯？
她什么实力？
她有个屁的实力，活到现在全靠狗和苟。
一列人鱼贯钻进入口，白日青天，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走了一段时间，前方有火光，大家立刻改变方向朝火光进发，没多久，闻到一股恶臭。
领头的抠抠搜搜摸出照明棒，可视范围瞬间扩大。
“妈了个巴子，全是丧尸！跑！！！”
夏颜脑子一炸，立马捂住耳朵。
柳空空慢一拍捂住。
尸群在睡觉。
被吵醒后，仰长脖子集体蜂鸣。
反应慢的，此时口鼻流出血来，呼天抢地，夏颜紧贴墙壁，还是被人狠狠踩了几脚，痛得她脸都变形。
好在鸡胆子和生手数量不多，跑光之后，剩下的人立马有序组织起来。
土异能者铸墙。
火异能者焚烧。
金异能者拿着长枪长剑耍酷。
后面的还能聊天。
夏颜拿出夜视望远镜观察情况，尸群中有一只丧尸，胸口半透明，里面透出火似的红，刚刚大家见到的火光其实就是这只丧尸胸前发出的光。
辽阔的草原，这种进化应该能在深夜中为尸群吸引来不少食物吧。
柳空空问道：“你高兴什么？”
“我哪里高兴了？”
夏颜一头雾水。
柳空空说她看个丧尸都看得津津有味，跟玩游戏开到珍稀道具一样。
夏颜收好望远镜，问大家是想撤，还是想战？
想撤的早撤了。
剩下的，本来也不是会接这种低级任务的主，听夏颜说红光来自一只丧尸后，纷纷摩拳擦掌，想开盲盒。
他们在前面大战特战，夏颜抱着狗，根本不参与，柳空空也不参与，询问夏颜是什么异能。
夏颜说控制系。
柳空空哦了一声，问她控制什么，怎么控制？
夏颜没答，反过来问她是什么异能。
柳空空说是力量，夏颜只是笑，她说别的夏颜可能会信，但是力量异能蔡甜甜就是，这类型异能者或多或少会有身体改变，再怎么也该有点肌肉，骨相突出，柳空空精瘦，鹅蛋脸，是什么也不会是力量异能者。
柳空空继续追问，夏颜开始瞎几把讲。
一会儿说自己能操控麻雀，一会儿说自己能魅惑人心，操控过的帅哥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可惜她不知道怎么解除，导致家里的男人天天宅斗，她受不了，骑着自行车跑到天堂基地，至于托托，看起来是条狗，其实不是，它是一只被丧尸病毒改变的巨型跳蚤，大家之所以觉得它是狗，是因为夏颜用异能给它施加了障眼法。
柳空空表情逐渐失去管理。
她震惊地看着夏颜怀中的狗，托托则震惊地看着夏颜。
丧尸消灭殆尽。
有人抱怨火异能者烧太猛，空气中都是烤肉的味道，散都散不掉，搞得大家又饿又yue。
有人抱怨金异能者没道德，到处撒钉子，害得大家一踩一个唉哟。
……
从他们的聊天来看，彼此之间应该都认识，但奇怪的是，一路上夏颜也没看他们说过几次话，仿佛故意装成陌生人。
这帮人不会是带着任务来任务吧？
他们想刺探谁？
不会是想刺探她吧？
也不怪夏颜多心，毕竟每个间谍都做贼心虚。
夏颜想溜。
柳空空按住她的肩膀，皮笑肉不笑，“清扫还没做完，你想去哪？不要奖励了吗？”
“我想方便。”
柳空空说好啊，她帮忙把风。
夏颜溜进分叉的道路，手脚并用爬到墙体上方的缝隙，本来还有点担心，但最近饿瘦了，一钻就进，真不错。
她让托托变成小老鼠大小，在缝隙里跑，然后到外面汇合，这样托托身体内的异能波动就会将他们吸引走，她卡在这里，就跟卡bug一样。
果然托托一动。
收拾丧尸的众人立马停下动作，集中注意力感受。
“柳空空，夏颜人呢？”
“刚才还在，靠，她会隐身吗？怎么突然消失了？”
“别说话，我在专注……她在无视墙体……乱跑，像夹缝里的蟑螂。”
“啊啊啊啊啊，她到底在哪？到底是什么异能？”
“不在基地外面绑到，回去那么多眼睛盯着，我们就完了。”
一行人不管丧尸，也不管任务了，在地道里像成精的耗子一样乱打洞，发了疯似的寻找夏颜，而夏颜呢，其实就在原地哪里也没去。
托托跑到外间异能者聚集的地方，乱转一圈，藏起异能波动，然后迅速回到夏颜身边。
那群人冲到列队的异能者当中，撕破脸，到处找，结果一无所获。
“夏颜的异能波动消失了……”
“她怎么做到的？果然是S装A，扮猪吃老虎吗？”
……
放狗出去跟人捉迷藏，夏颜卡在缝隙里，美美睡觉。
她不是来完成任务的，无所谓被扣信用分，蹭骆驼过来是为了寻找陈牧洲。
本来就在想怎么摆脱大部队单独行动，现在还真是瞌睡送枕头。
夜晚。
外面没了人声，就连冷枪都听不到。
白天的清扫结束了，零星的敌人消灭完，这会儿，他们应该是在焚烧尸体和睡觉。
夏颜翻下来，到处溜达。
白天那些人走得匆忙，没有收割丧尸，正好便宜夏颜，她抽出小玫瑰一具一具找过去。
c级晶核挖出来就扔给托托。
“你只要别吃人，我挖断手给你找晶核都行。”
她语重心长。
狗咔哧咔哧，嚼晶核的声音像嚼花生米。
“红色这具竟然没被收割，我运气也太好了。”
夏颜挖开丧尸半透明的胸膛，里面看起来像火的东西，其实是一团奇异的红色液体，液体一遇到空气就开始枯萎，眼前的画面和陨铁主动离开林啸野的身体，渗进土地的画面诡异重合。
“陨铁！”
女人跪倒在地，用刺剑撬开土壤，果然在地下看到很细的一股黑色液体。
“真的是陨铁。”夏颜颤抖着捧起，陨铁衰弱地躺在细嫩的手心，虽然只是针一样的小小一根，但是能再见就足够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泪水不受控制砸在掌心。
当初请求陨铁离开林啸野的，明明是她啊。
陨铁尝试触碰她的脸，但是失败了，只能暂时依附在夏颜佩戴的刺剑小玫瑰身上。
不明显的黑色液体藏在护手处的玫瑰花蕊，夏颜珍惜地摸了又摸，心很安定。
陨铁没有消失，只是藏在土壤中寻找别的能量来源了，也许只要她收集到足够多……
托托朝着她叫。
夏颜继续解剖丧尸，最后掏出一枚红色的A级晶核喂进狗嘴。
“接下来或许会遇到一场苦战，还要请托托大爷保护我。”
托托吃完，昂首挺胸。
一副它罩她的模样。
夏颜摸着剑柄处的玫瑰笑起来，眼角的泪还没干掉。
第二天，柳空空等人又进来搜，夏颜早有预料，提前转移，躲在一处杂草丛生的枯井当中。
她又等了几天，直到外面没有一点声音才爬出来。
哪都没去。
拾取干柴，住到古城入口处残存的房子，然后没几天，就等到了陈牧洲。
他很狼狈。
骑着一匹濒死的马。
夏颜心想，马真是太可怜了，恐怕是死了活，活了死，被陈牧洲反复利用才会露出行尸走肉一般的表情。
她坐在土墙上打招呼。
红衣僧人模样的丧尸瞧着她转动经筒，陈牧洲一刀砍死丧尸，循声看去。
陈牧洲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夏颜觉得他的反应太平常，不对劲，于是捡起石头扔过去。
石头正中男人脑门。
咚。
陈牧洲浑身剧震，瞳孔放大，好像这才看到她。
“……夏颜？”
夏颜摘掉斗篷帽子，挤出商务微笑，“好久不见，陈牧洲。”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躲起来。”陈牧洲跳上墙，拉住夏颜手腕，观察四周，一路疾跑，最后躲进一处住宅。
里面挂着星月画。
原先住在里面的应当是少数民族。
陈牧洲抠开土墙，里面全是物资，水、馕、大袋的葡萄干和肉干，还有一些熏制羊肝。
夏颜比他还急。
带的食物吃光了，昨天就饿着了，陈牧洲刚抱出东西，她就伸过手。
“我不要羊肝。”她说。
“我知道。”陈牧洲递给她肉干、馕、还有一大桶干净的水。
夏颜狼吞虎咽，托托吃晶核吃饱了，捡嘴，只吃肉干。
陈牧洲也狼吞虎咽。
两人对坐，仿佛两只饿死鬼。
夏颜吃饱，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嘲笑他，“上次见面你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徐老师说你成仙了，靠光合作用活，我看成仙是你的谎言，装逼才是刚需。”
陈牧洲停顿几分钟，说这段时间消耗大，身体需求大。
夏颜摆摆手，不想听。
她对他的事情其实无所谓。
陈牧洲拍拍衣服上的沙子，坐下，问夏颜到这边做什么？
他的眼睛有一瞬的光亮，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夏颜坦诚道：“我身体不好，找你治病，上次就要治的，结果林啸野一醒你就跑了。”
陈牧洲眸光黯淡了点，然后又急道：“你受伤了？”
“嗯。”
“哪里？”
夏颜看向肚子。
陈牧洲说道：“还是肠胃不好吗？这一世没饿肚子也还是不好吗？”
上一世，饥一顿饱一顿。
夏颜有严重的胃病。
不过陈牧洲不提她都忘记了，因为胃病跟其他事比起来，实在鸡毛蒜皮。
她哦了两声，说不是胃病，是妇科方面，陈牧洲的表情变得极幽微，极平静。
夏颜本来理直气壮，突然就理不直气也不壮了。
这场面，怎么既悲伤又滑稽？
陈牧洲说：“性病？”
夏颜摇头。
陈牧洲滞住，“那是……痛经？结节？还是……肿瘤？”
夏颜摇头，打断他诅咒式的猜测。
“医生说我失去了生育功能，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虽然晚了一世。在认识你之前，我和林啸野是男女朋友，我几年前失去过一对龙凤胎，不久前，又失去了一个孩子，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陈牧洲反应平淡，他说听闻过，夏颜以前不是好女孩。
夏颜一顿，摆出一袋晶核，说治好她，晶核就是他的。
陈牧洲的处境不好，这是他无法拒绝的交易。
陈牧洲看都没看晶核，怪笑一声。
“妇科方面的治疗成果无法立竿见影，你不怕我怀恨在心，根本没治，还白白拿走你的晶核吗？”
夏颜笑起来，猛拍手，“……哈哈哈，你会吗？”
前世别人害他辱他伤他，他都不会还手，末世圣父，当之无愧，如果陈牧洲轻而易举地改变了自己，终于成为一个有爱敢恨的人，哪怕是被骗，夏颜也不在乎，这种稀奇事，花点晶核看看也没什么。
她的笑像摇曳的大丽花，更像瘟疫天花，密密麻麻长在他早已麻木的神经。
陈牧洲心从冰点掉至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