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子蕊颇为端庄地坐着，眼前看到的先是厚厚的物理作业本，然后才是那后面的陈庭汉，面对质疑，她也只是笑笑，取其中一本，并戴上眼镜。
她动作本就斯文，戴着眼镜，更像极了把知性框在了娇容上，她阅着作业，随后慢慢回应道：“何必把我主子想的那么糟糕呢？她是一片赤诚，可没有安什么坏心思的。”
“一片赤诚？谁？王衿伶吗？”陈庭汉不忍直视地揉着额头，说道：“你们主仆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也好意思把赤诚二字挂在嘴边。”
所幸现在办公室里没有人，要是有其他老师听到二人的对话，保不齐会以为两人有什么奇怪的关系。
石子蕊说道：“您要是愿意相信，该多好。”
“我相信，你不是来监视我的。”陈庭汉补充道：“起码不只是来监视我的，毕竟作为一个班主任，你唯一能给我造成麻烦的就是，我想请假的时候你不给我批。说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您明察秋毫。”石子蕊并不愿意多说，她十分清楚坐在她面前的这个少年是与她主子一样的妖孽，与这种人对话，多说半句都有可能被抓住破绽，撕开口子。
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装傻，装糊涂。
陈庭汉冷眼望着她，忽然说道：“其实就算你不说，这事儿不算是多难猜。”
“你现在坐在原来刘华伟坐的位子上，是来接替他的，那你的身份就耐人寻味了起来，王衿伶现在还不具备干涉王家决策的能力，和王凯直接对抗的实力，你能被安排过来，说明你和王家有关系。”陈庭汉剖析道：
“所以你要么是王衿伶特地安插在王凯手下的钉子，要么你原本是王凯的人，不过后来被她策反了。结合了你原本警局内应的身份，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石子蕊拿起另一本作业，悠然地感慨道：“有什么事是能瞒得过你的？”
陈庭汉不为所动，敌人的恭维往往是麻痹思想的武器，他继续说道：“王凯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但还不至于强到，为了监视自己人畜无害的女儿，派人无缝衔接，让人一刻都不得喘气的地步。
原本我还有些疑惑，不过刚刚我想通了，这应该是在给刘华伟擦屁股。”
“刘华伟和张克奇，再怎么机关算尽，在学校里要是没有帮手，怎么也拿不到那么大笔钱，而且一直没人发现，说明学校里绝对有和刘华伟一个鼻孔出气的内应。”
石子蕊终于合上作业，平静的面容下藏着真正的赞赏，她摊手，认了般说道：“王凯给我的命令，是把人的嘴封上，手段不论。而大小姐的意思，是让我把证据搜罗齐全，让人交出特定的口供。”
陈庭汉一挑眉，问道：“假口供？”
“我更愿意称之为，部分真相。”石子蕊眉目含笑，说道：“我们并不需要撒彰明较着的谎言，只需要部分不利于和我们作对的人的真相。”
陈庭汉望着她，对石子蕊和王衿伶的心思又多了几分了解，出奇的是，大概是因为，她们要对付的是另一伙蛀在圣洁象牙塔里的蛀虫，所以他没起什么恶感，居然对王衿伶有了几分难得的，不该有的怜意。
机关算尽，真的值得吗？
仿佛是要磨削这股不应该有的怜惜，陈庭汉刻意带上略显尖锐意味的语气，说道：“所以你想吃的是哪家饭？要是诚心想大富大贵，跟着王凯，那不是稳坐钓鱼台？你嫌他的钱脏？”
于这静谧的办公室里，她笑的很诚恳，暗想这位少爷身上的气质和思想之中，总有那么些自相矛盾的地方，从行为习惯来说，他似乎是穷苦人家出身，可并不那么看重钱财。
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理想主义的气息，她向来最讨厌理想主义，此时却罕见地，对他提不起任何恶感。
石子蕊从钱包里拿出两张钱，说道：“挪用某部经典电视剧里的台词，这么说：我这里有两张钞票，你认为哪一张是高尚的，哪一张是龌龊的？”
“那我就不明白了。”陈庭汉说道：“你看上去确实不像是会和钱过不去的人。”
“因为这就是一次风险投资。”石子蕊说道：“什么都能出卖，就等于什么都没有价值，就像妓女，最值钱的永远是她的第一次，万事万物，什么东西都是越多越廉价。”
“一个妓女再高级，能脱下全城所有男人的裤子，攫取上一笔不菲的财富，那也没有意义，她的灵魂不值一提。”
石子蕊停顿一会儿，顺了口气，随后借着说道：“而我那位大小姐，就是最明白灵魂价值的人，若是赌赢了，我是往后望海王家，一人之下的人物。而不是被人埋在警局，当一个小小的后勤文员，平平无奇，泯然众人矣。”
陈庭汉忽然觉得有些悚然，他能明确看到，这个女人的眼神，衬出一种慑人的光亮，那是一种不遮不掩，赤裸裸的欲望之火。
他理解不了，这样一个知性又理性的人，是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如此欲壑难填。
“那，王衿伶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陈庭汉感慨道。
无论他多么敌视王衿伶，不认同她的理念，都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无可比拟的人格魅力，“尊重”这样难能可贵的东西，是王凯之流给不了的。
“不过。”石子蕊话锋一转，说道：“现在我又有了新的想投资的对象。”
“谁？”
“你。”石子蕊很认真地说道：“你和她有相同的价值，你们两个相争，我要是两头下注，不管是你睡她还是她睡你，我都能赢。”
陈庭汉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说什么，生硬地转移话题，道：“那么，你真有教师资格证吗？”
“真有，”石子蕊嘴角一勾，说道：“而且我是认认真真备了课的，接下来到大小姐毕业为止，我应该都会是你们的班主任，少爷，多多指教了。”
“哎。”陈庭汉忍不住叹了口气，感叹自己的校园生涯，真是抽象的可以，也幽默的可以。
自己死敌的秘书成了自己班上的美女班主任，越想越离谱，越觉得前途灰暗。
不管怎么说，她的目的很可能远没有那么单纯，陈庭汉要尽早做些准备，有些重要的人，要早点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