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州眯着眼，笑了笑，刘江也是跟着笑。
二人看似不相识，实际上却是多年师徒。
当年宋云州初入仕途，一路如履薄冰，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努力，跻身朝堂，但因为位卑言低，根本不受皇帝重视。
那时候皇帝刘炎便生下了几个儿子，且刘炎身体一直不好。
这些没有党羽的朝臣，便都开始暗中押注。
朝堂的押注，可不是赌博，而是关系着家族的命脉。
皇帝身体不好，江山自然只能交给他的几个儿子。
而这些朝臣，早就开始为自己谋划后路，和其中一位皇子达成联盟，最终努力扶持这位皇子登基。
这也就是后世历朝历代，都会有的储君之争的根本原因。
几个皇子，争来争去，能争个什么？
他们真正争的，是实力！
是自己在朝中的话语权。
而这些势力，就遍布在朝野之上。
偏偏这些朝臣，也都这山望着那山高，看着老皇帝身体不行，早就开始暗中押注，扶持自己推举的皇子，成为太子。
当时的皇长子，就是刘枭。
不过那时候的刘枭，无论是人品，还是智谋，亦或者任何一方面。
都不尽如人意。
谁敢把宝押在这样的一个皇子身上？
很多朝臣，便开始押注其他皇子。
这也是老四和老六，能够党羽遍布的核心原因。
当时的宋云州，官职并非朝堂顶尖的，那时候他便将宝押在了二皇子身上，他与刘江不谋而合，亦师亦友。
谋划着将来刘江成为太子，宋云州成为帝师的遥远梦想。
但好景不长，老皇帝忽然将刘江打发到了楚州，成为了外地藩王。
那时候的宋云州，也不过是户部主事而已，根本没有为刘江说话的资格。
那时候的宋云州，便决定暂时隐忍。
最终一步一步，登顶了户部尚书，内阁首辅的位置，在皇帝面前也是满脸忠义，根本找不出任何的问题。
实际上，宋云州却一直谋划着怎么将刘江引入京都，登基称帝的事情。
一生谨慎的宋云州，本也可扶持刘枭。
但自从悔婚一事之后，他和刘枭之间，本就有些隔阂，就算自己女儿嫁给了他，恐怕刘枭登基，也不会再重用他宋云州了。
所以宋云州便将所有的宝，都押在了这次刘江回京的事情上。
今天所谓的群臣商谈，也不过是宋云州策划的一出好戏，他早就知道刘江得到了皇帝的密信，故意特引刘江而来，来了一场策反朝臣的戏码，好让这些满朝文武，皆为自己所用。
刘江有军队，只要宋云州掌控了朝廷的话语权。
即便刘枭的兵马再多，他的皇帝也当不成。
想到这，宋云州忽然捋了捋胡须，扭头看向刘江：“江儿，老夫尚有一事不明，想要真心问你一句。”
刘江情真意切道：“老师，但问无妨，学生定是知无不言。”
宋云州点了点头，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道：“眼下，也只有你我二人，你要真心实意的告诉我。先帝，到底是不是你弄死的……”
“这……”
闻听老师这么一问，刘江有些犹豫。
但见周围的确无人，才微微点了点头：“既然老师这么问了，学生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没错。父皇是我杀的！”
宋云州闻听，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刘江见他满脸惊愕，也直接将界山口那边的情况，告诉了宋云州。
即便刘江前去救驾，但老皇帝依然是一心一意只看重刘枭，甚至还要直接将帝位传位给刘枭。
刘江气愤不过，在初次圣驾内觐见父皇的时候，便摸清了圣驾的底细。
且他还有安插在圣驾周围的卧底，一番计划，刘江成功浑水摸鱼闯进了圣驾，趁着皇帝熟睡之时，用枕头将老皇帝活生生地给捂死了，随后迅速清理了圣驾的任何遗迹，悄无声息的离去。
这也是大理寺和刑部，怎么查找，都查找不到皇帝身上有任何伤口的原因。
这一刻，刘江全盘托出，都告诉了宋云州。
毕竟宋云州今日之举，也的确是在帮着他刘江办事，刘江相信老师的为人，不会泄密。
他更相信自己。
因为这件事情，就算是告诉了别人，也查找不出任何的证据来。
老皇帝是被他活生生捂死的，没有任何伤口，圣驾也都清理干净，谁都查找不出皇帝到底是怎么死的。
眼下周围的确没有任何下人在旁听，所以刘江就直接说了。
但他怎么也没料到。
正堂前面包括院子里，的确没有一个下人。
但正堂的屏风之后，一只耳朵，却将他们所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此人正是宋云州的女儿，宋知意。
倒不是宋知意喜欢八卦，而是有事想要和父亲商量，所以端了一壶茶，准备来给父亲奉茶，却在无意间听到了这番话。
当她听到是刘江杀了老皇帝之时，宋知意整个人都完全愣住了。
没想到先帝居然就是他亲生儿子所杀！
当真是皇家无亲情啊！
刘江居然下得去手？
这会儿，宋知意也没离去，听都听到这了，她干脆继续听。
正堂内，烛光摇曳，映照出宋云州那张历经风霜的脸庞。
他沉默了许久，似乎在细细品味并消化着刘江刚刚传递给他的那些沉甸甸的信息。
终于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竖起了大拇指，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与欣慰：“江儿，你当真是长大了，懂得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的道理！”
宋云州的语气变得坚定而有力：“只要老皇帝一日不除，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就永远不会稳稳当当地落到你手上！这就是权力的游戏规则。”
此刻的宋云州，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那种满口仁义道德的模样？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的是一种冷酷与决绝，那是多年隐忍与筹谋所累积下来的深沉与狠辣。
隐忍多年的他，心中始终怀揣着一个坚定的目标，那就是扶持刘江上位，从而让自己顺理成章地当上摄政王，实现家族的光耀门楣之梦。
在这个目标面前，一切道德伦理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所谓的杀父弑君，在宋云州看来，也不过是权力斗争中再正常不过的手段罢了。
只要能达成最终的目的，那些所谓的罪孽与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此刻，在屏风内的宋知意，却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整个人呆若木鸡。
她万万没想到，平日里那个在她心中还算慈爱的父亲，居然会如此心狠手辣，为了权力不惜一切代价。
她紧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发出半点声响，但内心的震惊与恐惧却如潮水般汹涌澎湃。
他们不仅已经暗杀了老皇帝，还打算将刘枭也置于死地！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权力斗争了，这是赤裸裸的谋杀与背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