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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书中文 >  红楼梦易读本 >   第300章 凸碧山庄讲笑话

没一会儿,有人来回:“都准备好了。”贾母就扶着人往山上走。王夫人说:“石头上苔藓滑,还是坐竹椅上去吧。”贾母说:“天天有人打扫,再说路又平坦宽敞,不如活动活动筋骨。”于是,贾赦、贾政等人在前面带路,两个老婆子拿着羊角灯照路,鸳鸯、琥珀、尤氏等人贴身搀扶着贾母,邢夫人等在后尾随。一行人踏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上了山,不过百余步的路程。山顶上是一座敞开式的大厅,因为建在山顶上,所以就叫凸碧山庄。他们在厅前的平台上摆好桌椅,又用一架大围屏隔成两间。所有的桌椅都是圆形的,特取团圆之意。贾母坐在上首中间的座位,左边坐着贾赦、贾珍、贾琏、贾蓉,右边则是贾政、宝玉、贾环、贾兰。大家围着桌子只坐了一半,还有一半空着。

贾母笑着说:“平时也不觉得人少,今天一看,咱们家的人确实少。想当年过节的时候,到了这一天男男女女能有三四十个聚在一起,那是何等的热闹。今天就这样,人太少了。想要再叫几个来吧,又怕他们都有父母,也要在家陪父母应景,不方便来。不如让女孩们过来坐那边吧。”于是,让人去围屏后面把迎春、探春、惜春三个人请了出来。贾琏、宝玉等人起身让姊妹们先坐,然后再依次坐下。

贾母便命折一枝桂花来,让一个媳妇在围屏后面击鼓传花。花到谁的手中,谁喝一杯酒,罚讲一个笑话。于是先从贾母开始,第二是贾赦,按顺序传下去。击鼓传了两圈,恰好落在贾政手中。贾政只好喝了酒。这时,兄弟姊妹们都你悄悄的扯我一下,我暗暗的捏你一把,都含笑,倒要听听贾政能讲出来什么笑话。

贾政看贾母高兴,只好讲一个。正要开口,贾母又笑着说:“如果讲完了不笑,还要罚。”贾政笑着说:“只会一个,说完不笑,也只好受罚了。”然后,他笑着说:“一家子,一个人,最怕老婆的。”

刚说了一句,大家就笑了。实际上是从来没见过贾政讲笑话,所以才笑的。贾母笑着说:“既然笑了,那一定是讲的好。”贾政笑着说:“如果讲的好,老太太就多喝一杯。”贾母笑着说:“当然。”贾政又说:“这个怕老婆的人从不敢多走一步。偏偏在八月十五那天,他上街买东西时遇到了几个朋友,死活要拉他到家里去喝酒。结果喝醉了,就在朋友家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后悔不及,只好回家和老婆赔罪。当时他老婆正在洗脚,就说:‘既是这样,那你就替我舔舔,我就饶了你。’这个男人只好给她舔,但实在有点恶心就要吐。他老婆就生气了,要打他,说:‘你这么不知好歹!’吓得她男人忙跪下说:‘不是奶奶的脚脏。实在是因为昨晚喝了太多黄酒,又吃了几块月饼馅儿,所以今天胃里有点反酸。’”

说的贾母与众人都笑了。贾政忙斟了一杯,送到贾母面前。贾母笑着说:“既这样,快叫人取烧酒来,别叫你们的胃受累。”大家听了,又都笑起来。

接着又击鼓,从贾政开始,正好传到宝玉停止。宝玉因为贾政在场感到局促不安,花又偏偏落在自己手里,他想:“讲笑话吧。万一讲的不好,又说我没口才。连个笑话都说不好,更何况别的。又落下不是;如果讲的好了,又说我正经的不会,只会油嘴滑舌,那就更不好了。不如不说的好。”于是,宝玉站起来推辞说:“我不会讲笑话,求换个别的题目吧。”贾政说:“既这样,就以‘秋’字为题,即兴作一首诗。作的好,就赏你;作的不好,明天等着。”贾母忙说:“好好的行令,怎么又要作诗?”贾政说:“他能行的。”贾母听了说:“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作吧。”于是命人取来纸笔,贾政说:“不要用那些‘冰玉晶银彩光明素’之类的字眼堆砌,要另出己见,试试你这几年的才情。”宝玉听了,碰在了心坎上,立刻想了四句写在纸上,呈给贾政看。

贾政看了,点头不语。贾母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没什么不好的,就问:“怎么样?”贾政为了让贾母高兴,就说:“难为他了,还不错。只是不爱看书,到底用词不雅。”贾母说:“这就够了。他才多大,非要他做才子不成?这就该奖励他,以后才能更上心。”贾政说:“正是。”然后回头命老嬷嬷出去,吩咐书房的小厮们:“把我从海南带来的扇子拿两把给他。”宝玉忙拜谢,然后又回到座位。

这时,贾兰看见奖励了宝玉,他也出来写了一首递给贾政看。贾政看了喜不自胜,然后讲给贾母听。贾母听了也十分高兴,让贾政也赏他。然后,大家归坐,继续行令。

这次停在贾赦手里,他只好站起来喝了酒讲笑话。他说:“一家子,一个儿子,最孝顺。不幸的是,他母亲生病了,到处求医都看不好,于是请来一个针灸的婆子。这老婆子其实不懂脉理,只说是心火,针灸一下就好了。儿子一听就慌了,他问:‘心见铁即死,怎么能针呢?’婆子说:‘不用针心,只针肋条就是了。’儿子说:‘肋条离心挺远的,怎么能好呢?’婆子说:‘不碍事,你不知道,天下父母的心偏的多着呢。’”

大家听了都笑了起来。贾母只好喝了半杯酒,过了半天才笑着说:“我也应该让这婆子扎一扎就好了。”贾赦一听,意识到自己出言冒撞,让贾母起了疑心,忙站起来笑着给贾母斟酒,用别的话岔开话题。贾母也不好再提,又行起酒令来。

不料这次花却落在了贾环手里。贾环最近读书有些进步,他的爱好和宝玉一样,也喜欢些不务正业的东西,所以也经常看些诗词,而且专好研究奇幻诡异、神仙鬼怪一类的。他看见宝玉写诗得到表扬,心里也技痒难耐,只是当着贾政的面不敢造次。这时候花正好落到他的手上,他也要了纸笔,立刻挥笔写了一首绝句给贾政看。贾政看了,觉得很意外。只是诗中依然能透漏出不爱读书的意思,便不太高兴地说道:“还真是兄弟两个,说话口气都属于邪派,将来都是不遵守规矩准绳的人,都是下流货。不过你两个也算同类,古人中有‘二难’,你们俩也可以称得上是‘二难’了。只是,你们两个的‘难’不是难分高下的‘难’,而是难以教化的‘难’。哥哥是公然以温庭筠自居,弟弟又自称是曹唐在世。”说的贾赦等人都笑了。

(温庭筠的词以辞藻华丽着称,是花间词派鼻祖。曹唐的诗则多以志怪神仙为主。)

贾赦把贾环的诗要过来看了一遍,连连夸赞,说:“这诗在我看来很有骨气。像咱们这样的家庭,不像那些寒酸人家,一定要雪窗荧火、寒窗苦读,盼着有朝一日金榜题名才能扬眉吐气。咱们家的孩子自然应该读书,但只要比别人多懂一些就行,想做官的时候就一定有官做。何必多费工夫,反弄出个书呆子来。所以我爱他这诗,一点也不失咱们侯门的气概。”说完,他回头吩咐人取了许多自己的玩物来赏赐给贾环。又拍着贾环的头,笑着说:“以后就这样作,才是咱们家该有的口气。将来这世袭的前程一定是你来继承。”贾政听了,连忙劝阻说:“他不过是胡诌几句,哪里就论到后事上去了?”

说着便斟上酒,又行了一回令。贾母便说:“你们去吧。外面还有相公们等着你们呢,也不能忽视了他们。再说现在也有10点多了,等你们走了,我和姑娘们再聊一会就去歇着了。”贾赦等听了,才停下令来,大家又给贾母敬了一杯酒,才带着子侄们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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