薜南笙不答，反问道：＂太原公今夜是有意引我至此吗？＂
＂不是的。我也是临时被人唤来的。薛女侠随我来此，是为了解令师弟叶弛之困吧？＂
薛南笙四下张望着，问道：＂哦？那为何不见请你到此的人呢？＂
＂或许她不方便出面吧。薛女侠应当早就知道叶驰会来李鱼川吧？＂莫小丰再次问道。
＂不要叫我女侠！＂薛南笙厉声说道，＂我和柔然汗庭已多年不曾联系，怎会知道叶驰要来争作这＇桃李盟主＇？＂
“这么说来，适才前辈出手相助，纯属是为了和叶驰有同门之谊喽？＂莫小丰依然有些信不过薛南笙，问道。
薛南笙哼了一声，不耐烦地说道：＂太原公还有别的话要问吗？如果没有，我可要告辞了。＂
陆冲上前抱拳问道：＂晚辈陆冲有一事请教：数月前在邺都城北树林内和晚辈交手的那位蒙面人就是前辈您吧？＂
薛南笙上下打量了陆冲两眼，问道：＂你是灯草的徒弟？剑法不错嘛。＂
陆冲躬身说道：＂叫前辈见笑了。不知＇冶庐＇之事是否也系前辈所为？＂
薜南笙警觉地望望莫小丰，反问道：＂＇冶庐＇？何事？＂
莫小丰观察着她的表情，说道：＂‘冶庐＇是朝廷冶炼军械的一处隐秘所在，一个多月前遭人突袭。这件事不是前辈做下的吗？＂
＂何人说是我做的？＂薛南笙作色问道。
莫小丰和陆冲对视一眼，说道：＂不是前辈做的便好。近几个月以来，前辈大约在邺都做过不少事吧？＂
薛南笙冷笑道：“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做事罢了。太原公别忘了，牟小七可是死在你的手下！＂寒江雪:
陆冲跨前一步，护在莫小丰身前，问道：＂前辈能说说都做过哪些事吗？＂
薛南笙抬头看了看天色，淡淡地说道：＂城北紫陌驿的事，太原公赴洛途中滏陉隘口的事，还有你方才提到的那件事。。。其它的我记不大清了。＂
“前辈可否告知是替何人做的这些事？＂
薜南笙摇头不答。
莫小丰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问道：＂前辈大隐隐于市，寄身于邺都这么些年，应是受了咸阳王的格外关照吧？＂
薜南笙盯了他一眼，未置可否。稍顷，说道：＂今夜既向太原公开诚布公地亮明了身份，民妇便不宜再操持迎亲之事了，还请见谅。自今往后，二位如有需＇两头羊＇效力的事，可随时来寻民妇。告辞！＂
陆冲手按剑柄，目视莫小丰。
＂前辈意欲何为啊？＂莫小丰微微摇了摇头，问薜南笙道。
＂我自有去处，不劳太原公惦念。＂薛南笙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抱拳说道，＂如果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说罢，转身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咱们就这么放她走了？＂陆冲心有不甘地嘟囔道。
＂凭你，能拦得下她吗？＂莫小丰反问道。
陆冲尴尬地摇了摇头。
＂放心吧，她要的人还在李鱼川，我想她不会走的太远的。＂莫小丰提示道。
陆冲回头望着另一个方向，说道：＂雪隼说她并没有带人突袭＇冶庐＇，小的在想，会不会是种长乐自行毁去了＇冶庐＇，栽赃给雪隼的啊？＂
＂你是不是担心种长乐也跑了啊？喏，那应该是封瞻回来了，不妨问问他。＂莫小丰手指前方走过来的人影，说道。
来的人果然是封瞻，他向莫小丰禀报道：＂良器兄已将种公安置在桃源歇息了。＂
＂李良器？他没有来湖边吗？＂莫小丰眼珠转了转，问道。
＂良器兄负责桃源那边的食宿接待事宜，应当抽不开身。＂封瞻回答着，向四周望望，却也没问雪隼的去向。
＂种长乐既已住下，我料他明日大概会参与比武竞技的。咱们回去吧。＂莫小丰转身安抚陆冲道。
三个人摸黑回到叠翠院，临分手之际，莫小丰忽然对封瞻说道：＂带句话给封羽衣，请她明日一早来见我。＂
由于午后补过了一觉，加之半夜到湖边不但看了一场好戏，更确认了柳十三娘即是神秘的雪隼，莫小丰回到房内，和衣躺在床上，全然没有半点儿困意，睁眼望着幔帐，想起了心事：
看来封羽衣应是临时获知种长乐约叶驰到湖面上比武，她自己又不方便出面，才要封瞻来请自己前往观战的。如果这一推断属实，那么她是否会有利用自己诱使柳十三娘尾随前往湖边，好借此印证她之前关于柳十三娘身份的疑虑的想法呢？
嗯，应当是有的。好像还不止于此。
种长乐和雪隼这一对绝顶高手，昔日的冤家对头相遇，自然免不了一场恶斗。无论是封羽衣本人，还是李希宗，封元启等人，似乎都难以劝阻种柳二人的争斗，唯有他这位有着朝中宰辅身份的堂堂大员出面劝止，才可能使两大高手心怀忌惮，暂且罢手止斗。从这一点来说，不能不佩服封羽衣慧心独具，思谋周全。同时，莫小丰也不禁为他自己能够及时领悟封羽衣的良苦用心，给以默契的配合感到有些得意起来。
思虑至此，他的脑筋转了个弯儿：封羽衣为何要请自己前去调停争端呢？若说她是担心种长乐会伤在雪隼手下，也许勉强还算说得过去，可是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谁又能保证不是雪隼被种长乐所伤呢？难道封羽衣竟是担心雪隼？
想到这种可能性，莫小丰越发对封羽衣的真实用意产生了兴趣。
薛南笙真的就是雪隼吗？
从种长乐对她的态度判断，这一点应当毋庸置疑。
莫小丰进而回想起他向雪隼提出的两个未得到答复的问题：沈七襄的亲生父亲是谁？雪隼以咸阳王府歌伎柳十三娘的身份长期蛰伏于邺都，是否受到咸阳王的庇护？
如今想来，后一个问题的答案不言自明，而前一个问题的答案会不会和前一个问题的答案直接相关：咸阳王就是沈七襄的亲生父亲！
假如这一猜测属实，雪隼和兰馥子为什么要炮制出他二人育有一子的假象，来欺骗咸阳王呢？单单只是为了帮雪隼隐瞒其为女儿身的真相吗？
莫小丰微微摇了摇头：说不准韩贞应当了解其中的缘由。
“过往的真相也许并不那么重要。自己眼下最关心的事应当是雪隼是否是柔然汗庭安插在邺都的眼线。＂莫小丰翻了个身，想道。
天光渐亮，而他却在思考着从何入手查证雪隼的真实身份的过程中沉沉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