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圣上亲临,宫女们立刻跪地相迎。
院子里,姜柔还在发疯地厮打着跪在地上的宫女。
没能成功杀死祁桑这件事让她格外愤怒,一双眼睛拉满了猩红血丝,披头散发,身上四处都是干涸的血迹,已然成了彻彻底底的疯子。
看来是他想多了。
祁旻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头又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厌恶。
“拉开她。”他说。
宫女们得了命令,这才敢过去一左一右地按住姜柔的手臂。
地上被撕咬打骂的宫女这会儿已经站都站不起来了,一只耳朵被撕裂,汩汩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
祁旻看的眉头紧蹙,吩咐一旁的人:“去请太医为她们医治一番,每人补偿百两白银,可提前离宫回家。”
太监领命,带着三个受伤的宫女离开了。
那边,姜柔还在撕心裂肺地惨叫着:“旻儿,旻儿娘亲都是为了你!那贱胚子心怀不轨,她在跟那谢龛联手算计你皇位呢!旻儿你千万不能心软!杀了她!杀了他们!连他们的孽种一并千刀万剐了!!听见了没有?!”
她跺着脚,吼到脖子处的青筋都根根贲起。
“够了!”
祁旻攥紧双手,低声道:“母后你明知朕的皇位是谢龛拱手相送来的,若非他捧姚不辞上位,落下个谋反的罪名,朕又如何起兵逼宫?朕坐上这皇位,不是光耀祁氏门楣的,是让这天下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再不必易子相食!战乱数十载,他们该睡个安稳觉,吃个温饱饭了!您为何不能心胸宽广一些,怜惜整个大祁子民,而不是将自己囚于不得夫君宠爱的牢笼中日日不得安宁?!桑桑她是您腹中掉下的血肉,您怎可如此狠心?”
“闭嘴!闭嘴闭嘴闭嘴闭嘴!!!!”
眼见他依旧将祁桑视作珍宝,死不悔改,姜柔怒到目眦欲裂,凄厉尖叫了起来:“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哀家当初就该连你一道掐死算了!!祁桑那个贱蹄子心里想的什么哀家一清二楚!偏你个蠢东西还信她的满口胡言!哀家等着,等你被他们从皇位上赶下来的那天是如何狼狈后悔的!蠢死你算了!!没出息的东西!!亏哀家尽心尽力养了你这么多年——”
祁旻实在不愿再听她这般癫狂无状地嘶吼下去,转了个身:“即日起,福康宫闭宫!锁链囚太后,仅供衣食即可,不必过多照料——”
他说着说着,忽然噤了声,毫无预警地抬头看向某一处。
高楼之上,重檐攒尖的屋顶之下,墨色衣角在风中翻飞。
有人拉弓搭箭,箭矢的方向直指……
祁旻的目光顺着剑尖收回,看向冷风中诅咒谩骂的太后……
他面色陡然大变,抬脚直奔姜柔而去,将她扑倒在地,连带着一旁两个按着姜柔的宫女也摔了下去。
眼前人影晃动。
祁旻稳住身形,一低头,看到半截染着红白东西的箭端抵着自己的腕骨。
一瞬间,呼吸被生生抽离。
箭的另一端,还停留在他另一只手的旁边。
箭身贯穿了姜柔的太阳穴。
一端的箭羽干干净净,另一端的箭头却是鲜红的血与脑浆混合沾在上面。
“母亲……母亲!!!”
祁旻小心翼翼避开了箭身,将她的头抱在怀里,眼泪滑落,滴溅在她已然彻底安静下来的面容上。
狰狞了半生的女人,如今安然睡去,仿佛又回到了初初嫁进祁家时的容貌。
美丽,温婉,端庄。
是人人称赞的祁家少夫人,夫君宠爱,儿子健康,她本该一生灿烂夺目的生活下去的。
可怎么……
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她在夜夜独守空房的深夜里扭曲疯狂,在一次次看着夫君将那妾室拥入怀中后怨毒爬满血液,怀有祁桑时,她其实就已经疯了。
天子落泪。
宫女们大惊失色,惶恐不安地匍匐于地,瑟瑟发抖着不敢去看一眼。
……
祁桑迷迷糊糊醒来,就看到坐在床榻边帮自己擦拭手指的谢龛。
她的手已经清洗过,只是一些血迹还残留在指甲里,先前没顾得上细细清理,如今再去瞧,已经干干净净不见半点痕迹了。
“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叫我呢?”她说,声音还有气无力的。
谢龛攥着温热的帕子,瞧着她:“要你不要总是往宫里跑,这下长记性了?”
“长了的。”祁桑乖乖认错。
她唇瓣由平日里的粉润色变成了浅淡的白色,虚弱到极点的模样。
“太医说喝药会好的快一些,只是你如今动了胎气,这孩子……”
他想说不要了,可又觉得如今她这身子,要不要这孩子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极大的摧残。
祁桑声音软软的:“哪里这么娇弱,伤慢慢养就是,胎也好好养,谢总督手艺不错,来日亲自洗手作羹汤,将我养的白白胖胖的就是。”
话音刚落,含仁殿的门忽然被一脚踹开!
祁旻一手提着剑冲了进来。
祁桑一怔,下意识要起身,被谢龛单手按了回去。
“兄长,你做什么?”
她惊愕地看着祁旻,记忆中,一向温和从容的兄长还从未有过这般情绪失控的模样。
祁旻握着剑的手都是抖的,直指谢龛喉骨:“谢龛,朕要你死!”
“哥哥!”
祁桑大惊,再一次想起身,谢龛甚至头都没回一下,便又一次将她按回了榻上。
“动手。”
谢龛漫不经心地抬起下巴,把脖子完全暴露在剑尖之下:“不是要本督死么?皇上迟疑什么?”
祁旻呼吸又急又重,牙根咬紧到几乎要碎裂。
祁桑死死抓着谢龛的衣袖,试图将他往后扯一些:“到底怎么回事?谢龛!你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不过是送你那疯子娘亲上路罢了。”
“……”
祁桑猝然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杀了她?!”
哥哥重孝道,便是连亲手设计害死他的父亲都可原谅,更何况是自小便宠爱他的母亲。
他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取了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