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量子计算机。”
金言说话的声音好像都大了几分。
“有时候我就感觉，技术壁垒这个玩意满抽象的。”
“你玩过一些RtS，或者模拟经营游戏吗？”
“在这些游戏里面，许多科技的进步与新技术的研发是需要前置科技的。”
“这个十分好理解，如果没有烧水的技术进步，咱们怎么载人航天啊？”
“但你有没有发现，一些科技的进步它不仅仅需要前置科技，还需要许多的...资源？”
“也许游戏会因为各种原因给你把需求的资源简化掉，诸如砖头啊，黄金啊，肉或者水一类的东西。”
“可现实中的技术升级，其实也差不多，只是需要的资源更极端一些。”
“事实上任何科技的发展都是这样的。”
“人类的进步历史，你也可以简要的将其归结为能源历史。”
“在最早的日子里，我们能够使用的能源只有自然能，比如太阳会带来热量，地球的转动会带来雨水和潮汐，甚至影响着河流的流淌。”
“后来人类学会了用火，火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啊。”
“比如烧开水。”
“我实话跟你讲，人类的科技进步，绝对绕不过烧开水这个环节。”
“区别只是用什么烧开水。”
“一开始人类用木头，用干草烧开水。”
“烧了几万年几十万年，终于有个技术突破了，那玩意叫蒸汽机。”
“于是我们开始用煤烧开水。”
“蒸汽机轰鸣了百八十年，又有个技术突破了。”
“那玩意叫内燃机。”
“于是我们开始用石油烧开水。”
“再后来我们用核裂变烧开水，现在我们用开水烧开水。”
“核聚变的原理就是这样啊。”
“但问题的区别是，我们能用相同质量的资源，烧多少开水。”
“这里的开水，其实就可以转化为能量。”
“我们现在的主题是电能，所以我们简单把这个问题概括为，同样多的资源，能够产生多大的电能。”
“如同蒸汽机也经历了无数年的改良一样，科技壁垒之所以被突破，其实有时候和科技本身关系也不是特别大。”
“比如为什么第一次工业革命在带英呢？”
“因为他们那个地煤多。”
“为什么第二次工业革命在西方世界先开始的呢？”
“因为那时候贸易的主体就是他们。”
“和科技水平有关系吗？有，但是不大。”
“而且很多时候我们要考虑的，不仅仅是那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不是说他们不对，而是那些原因多少有些片面。”
“那么问题就来了，现在哪怕幼儿园小孩都知道量子物理学，可量子物理学为什么进步的速度还是不快呢？”
“还是因为技术壁垒啊。”
“说人话就是，发电量不够。”
“你也可以把这个话题转化为各种资源。”
“农耕社会，掌握了足够多的耕地你就是统治者。”
“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时候，哪里煤多哪里肯定就方便发展。”
“咱又不是没去过带英，我总觉得那里的空气都有煤灰味。”
白羽眯着眼睛：“不是尿骚味吗？”
金言摇摇头：“那是巴黎，你别弄错了。”
白羽抽了抽鼻子：“但雾都街上味道也不咋地啊。”
金言顿了顿：“那可能这就是老牌国度的传统。”
不太尊重的话题没持续太久，金言继续说着：“我不太懂这些，但老师有一次和我吃饭的时候闲聊。”
“那天老师好像刚从中科院回来，那边他有几个好朋友，回来老师就跟我说了什么宇宙，星系，各种各样花里花哨的东西。”
“我听了半天才听出了个所以然。”
“老师的意思，也是中科院那边的意思说是，量子力学并不是什么前沿的科学。”
“它是最古老的一门科学。”
“宇宙大爆炸的时候，就有了量子力学这个说法，那时候基础物理的基础还没出现呢。”
“如同各种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神学一样，量子力学与其说是一种物理学，不如说更像一种哲学体系。”
“比如说，混沌。”
金言看向白羽：“人类是很好理解混沌的，因为人就是一个混沌的东西，无论是从思维，还是从行为，人类都是一个不怎么讲究逻辑的物种。”
“这种情况有好有坏，因为纯粹的混沌不是好事，而没有混沌问题就更大了。”
“科学家为什么一直在算圆周率？除了骗点科研经费外，还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他们想确定一个十分抽象的事情，咱们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有一种...基础逻辑。”
“可以这么说。”
金言的语气逐渐感慨：“网上有些人会说如果圆周率是可以被算到尽头的，那就证明咱们这个世界是被编程出来的，是虚构的。”
“他们也是吃的太饱了。”
“圆周率就是混沌的最好解释之一，它无穷无尽，仿佛人的思绪，可依旧在某个限制之内循环。”
“也许不应该用循环两个字，应该叫野蛮生长。”
“人类就是一个如此奇妙的生物，他们一边寻找着我们这个世界的至理，试图用一句话来概括，又在寻找着更多的未知。”
“这是AI不可能理解的心态，但依旧对于人类来说很好理解。”
“谁家没几个自己混的不咋地还天天看新闻的亲戚呢。”
“我们期待的白泽AI，就应该拥有这个效果。”
金言说回了正题上。
“但我们的注意点没有全部放在白泽的思维模式上。”
“这是一个悖论，即使我们把白泽弄得再像人类，可这个思维模式依旧是我们自己确定的，宛如圆周率有尽头一般，只要技术力达到了，想复制一个不是难事。”
“你猜如果华夏发现了，这个世界是可以被复制的，只需要花费几万亿就能做到。”
“华夏干不干？”
“我甚至可以吃几年的素，只为了来一句俺颇有家资，以求看到另一个模拟宇宙。”
“可如果不对白泽的思维造成影响的话，那问题也许就更大了。”
“甚至这个工程就没法继续了。”
“再后来，咱们就不缺电了。”
.
金言耸了耸肩：“这里面有一个很有趣的时间顺序。”
“先是量子计算机已经被建成了，但咱们没有足够的电来支撑。”
“随后是可控核聚变和常温超导的突破。”
“最后是白泽AI的出现。”
“现在绝大多数人依旧没有感觉到可控核聚变的强度也在于此。”
“现在全华夏几乎百分之九十九发出的电力，都在供给着量子计算机的运转。”
“那是一个无底洞，真的，它能吃下无穷无尽的电。”
金言的语气中甚至带有几分恐慌。
“真的是无穷无尽，甚至在中科院的报告中还能看到，量子计算机的算力依旧没有达到顶峰。”
“根据我们计算，它现在也就能达到三分之一的参数。”
“非常恐怖，兄弟。”
“你知道这三分之一就带来了什么吗？”
“模拟混沌。”
金言说到这个词的时候甚至看了眼摄像头。
“虽然现阶段的量子计算机没法做到真正的混沌计算，可模拟一部分还是有可能的。”
“我不太懂，但老师给我举过一个例子。”
“普通的计算机的思维是固定的，你也不能称之为思维，只能说是限定好的算法。”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而量子计算机最先考虑的，是混沌。”
“模拟混沌也是混沌。”
“与其说它的计算是通过算法，倒不如说它是通过推演。”
“老师的原话我已经忘了，但我还是能给你举个例子。”
“这是一个普通的夜晚，咱俩在黑泽家里混了顿饭，我喝了瓶伏特加，你喝了两瓶啤酒，黑泽喝了一杯牛奶，我吃的饭是一顿红烧小牛膝配干面包，你吃的是辣子鸡和米饭，黑泽吃的是一份捞汁小海鲜没吃主食。”
“第二天中午你跑了七趟厕所。”
“这两句话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如果说黑泽蹿稀了，那就应该是小海鲜和牛奶最好不要一起吃，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很遗憾的是，普通的计算机根本想不出其中的逻辑。”
“而如果通过模拟混沌的算法来看，白泽，亦或是它之后的量子计算机的思维就不会局限在我列出的话中。”
“他会分析出无限种可能。”
金言的语气甚至多了几分尊重：“首先，白泽会分析我给出的前提条件。”
“他甚至会逆推。”
“比如说，你蹿稀了，和我们有关系吗？”
“可能会有，但是关系不大。”
“除非我喝多了对你兽性大发，于是你就多出了点松弛感，出现了漏液漏气的情况。”
“可哥们是个智力正常择偶观正常的好男人，纵使有一天有人给我发两个亿找个男朋友，我也得找个人品好点的。”
白羽虚着眼睛：“你管这叫正常？”
金言认真地点点头：“那可是两个亿。”
白羽看向食堂的窗外：“要不我把那两个亿要回来，你去找个男朋友？”
金言略作思索：“你真舍得掏两个亿？”
白羽表情更认真了几分：“要不二十行不？”
金言很聪明地结束了自己的口嗨。
他也摸不准白羽的精神状态。
也摸不太准自己的精神状态。
天知道现在不差钱的白羽会不会真掏出这两个亿。
天知道自己在看到这两个亿的时候会不会控制住自己的本能。
金言甚至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如果白羽真花两千万的话，自己能不能背叛一下自己的天性。
后来他明确地知道了一件事
别说两个亿，两千万他都不会眨眼。
什么沟子能卖八位数。
金言咳嗽了一下：“咱先说这两千万...tui，继续讲模拟混沌。”
“白泽不会只依赖现有的情报来进行分析。”
“它会进行可能范围内的猜想与预测。”
“这就是模拟混沌的重要之处。”
“普通计算机的算力上限是它能同时进行的进程。”
“能同时思考十万种情况一百万种情况听起来很多，但终究是有上限的。”
“混沌，是无限的。”
“如同前些年很火的平行宇宙的概念一样，白泽能同时想到的东西，近乎于无限。”
“这个无限不只是从我例子中的那个吃饭开始。”
“它会从他对你的了解，甚至江海最近的天气，有没有人路过你家门口打了个喷嚏等等也许我们都不敢想的方向来分析。”
“这就是混沌存在的意义，因为宇宙一开始也什么都没有。”
“我不知道宇宙大爆炸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但如果真的这个理论是正确的话，那宇宙也象征着无限种可能。”
“因为无穷无尽，所以难以琢磨，所以才会有各种不确定性。”
“我们没有办法用最严谨的科学来衡量最混沌的宇宙本身，你甚至可以说这是人类的一种不自量力。”
“但人类可以研究混沌，纵使是小范围的混沌。”
“宇宙太大了，大得让人害怕，大到宇宙膨胀的速度连光速都追不上。”
“可总有东西能够管中窥豹。”
“比如你到底因为什么原因蹿稀。”
金言的话语抽象中带着几分深意。
“也许白泽最后给出的问题答案是你睡姿不好，被空调吹到了肚子。”
“亦或者是第二天早上起来你喝了五六杯冰水，甚至是因为天气太热了，你一宿没睡着，吃了九根旺旺碎冰冰。”
（嗯，这事我前几天刚干过。）
“发现了吗，白泽给出的答案和我给出的各种无聊信息是没关联的。”
“这就是混沌的另一部分意义。”
“因为这世界上的绝大部分信息，也是没用的。”
“宛如宇宙大爆炸之初出现的烟尘一样。”
“只有抓住重点，随后扩展到各种有可能会影响结局的参数，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混沌算法。”
“人类的思考模式也是一样的，在你想如何结束这场蹿稀的时候，一般人也不会选择吃药，而是想着自己还要蹿多久。”
“我说过的，人是最混沌的生物，而人的抽象之处则在于，人不是一个线性的思考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