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将至,阴谋横生。
“胡秋,你没事吧?”
拉着胡秋回到自己的禅房后,董昭看着胡秋那被掐红了的脖子,关切问道。
“没事……”胡秋摸了摸脖子,虽然有点痛,但还好伊宁没用劲。
“吓死我了!”胡秋又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董昭低头不语,他没想到伊宁胆子这么大,居然只身前来救他。他心中感动不已,但想到自己还是没能离开这牢笼,也有些落寞。
“你没事吧?他们两个打起来,房子都塌了,你靠这么近,没受伤?”胡秋忽然问道。
董昭笑了笑,摸了摸胸口,从胸口掏出那两幅画,揉了揉,顿时感觉这画的材质不一般,于是解释道:“或许是我师傅跟陆大人在保佑我吧……”
“这是你师傅?”胡秋看着董昭手上的画,狐疑了起来。
“是啊!”董昭大方的将画递给了胡秋。
正好这时,胡长眉走了进来,他打量着董昭:“后生,刚才你靠这么近,你怎么会一点事都没有?”
董昭抬头:“呃,我胸口放着这两幅画,或许是我师傅帮了我吧……”
胡长眉嘴角一扬,这种鬼话他怎么会信,他一把夺过那两幅画,打开看了起来。
“陆白,沈落英……”胡长眉一下就念了出来,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之色。随后瞄着董昭,略带深意道:“后生,你可知他们俩人去了何处吗?”
董昭心头一紧:“何处?”
“伊宁没有告诉你?”胡长眉平静无比的说道。
“没有。”董昭摇头,他想知道胡长眉还知道些什么。
胡长眉揉了揉那画,笑了笑:“原来是金蚕丝纸,难怪这么久都没发黄。你那天被谢天的冥零指打中,看来是这两张画也帮你挡了一下,你说是你师傅帮了你,看来也没错。”
胡长眉说完,便将那画放在了桌边,这时胡秋道:“原来这两幅画还是宝物啊?那天你被送回西山寺,给你包扎的时候我们就发现了……”
“胡秋,你先别说话。”董昭打断了胡秋,昂头看着胡长眉:“前辈,你一定知道我师傅去哪了对吧?”
“知道又如何?”胡长眉说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董昭眼神一变,立马道:“前辈,还请告知!”
胡长眉将头一偏:“后生,你知道了也没用,伊宁都不选择告诉你,老夫为何要告诉你呢?”
董昭道:“我一个武功被废的人,知道了又如何呢?前辈为何不说?”
“那伊宁为何不说?”胡长眉反问道。
“我师姐不说自然有她的道理!她是怕我知道了后会去寻找!前辈与我非亲非故,为何也不说?莫非是怕我师傅回来与你为敌?”董昭又反问了起来。
“哈哈哈哈……”胡长眉忽然笑了,用手指着董昭,“后生,你真想知道?”
“当然!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董昭坚决道。
可胡长眉却摇了摇头:“只怕你既见不到人,也见不到尸。”
“此话怎讲?”董昭一下就急了。
“他们,下西洋了。一去十几年,恐怕已经回不来了。”胡长眉说出了这番话来。
“西洋?”董昭惊愕无比。
“不错,沈落英的寒毒只有龙血草可治,而龙血草中土可没有,他们夫妇只得出海下西洋去寻找。可是一去十几年,没有回来过。至于结果是什么,你自己去猜吧。”胡长眉带着深意说道。
董昭的脑海瞬间就乱了……他开始拼命去捋,他回想起一幕幕往事来……
在钟离观的时候,他多次问彭渐,可彭渐只是推说不知道。
后来,他遇到了伊宁,在闲园见到沈落英的画像时,他当时便朝伊宁问起沈落英的下落,伊宁说沈落英走了,让他别瞎猜。他后来问徐治跟小兰,两人也是什么都没说。
后来,他问过汪澄,可汪澄也不知道。
他又问过很多人,但谁也不知道沈落英的下落。这似乎成了江湖上的一个谜……
在南海船上的时候,他又问了伊宁,可伊宁只说到时候会告诉他的……
可是到了现在都没告诉他。
这件事在他心里成了一个巨大的疙瘩!没想到今日却在这位老人口中说了出来……
如果胡长眉说的是真的,那很多事情就解释的通了……
首先是伊宁为什么找郭长峰,当然一方面是因为爱情,另一方面也可能是找到郭长峰后,告知他沈落英的去向,让他不要再找龙血草……
其次是陆阳为什么留在百花谷,因为他先天体弱,无法长途跋涉,更遑论出海了。而且大海艰难险阻重重,沈落英夫妇就让他留下来了……
然后是青锋门的人,为什么有人守在海边,比如孙不归守在岭南,全有才守在泉州,他们的任务恐怕是等沈落英回来……
还有,沈落英是带走了青虹刀的,自己那把青虹刀,是伊宁后来铸造的。带刀走,当然是为了防身……
是的,自己早就该猜到的,既然郭长峰可以去找龙血草,沈落英为什么不能自己去呢?龙血草虽然长在火山口那种危险之地,但练就了凝霜真气跟森罗手的沈落英,采到龙血草并非难事……
还有一点就是,沈落英曾经杀了当今皇帝的哥哥,还威胁过老皇帝……所以她才会将青锋门的人藏在百花谷,然后让青锋门的人进入北镇军中,甚至坐上将军元帅的位置,这也是为了青锋门人以后面对朝廷发难时,还有自保的能力……
董昭一下就想通了……
想到这里,他鼻子一酸,嘴唇颤抖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吗?
可是,沈落英跟陆白,一去十几年未归,她还活着吗?他的师傅,心心念念的师傅,还活着吗?
这辈子,还能再见到她吗?
西洋那么远,海路那么险,就算沈落英是绝世高手,万一她中途寒毒发作呢?万一她在茫茫大海里遭遇了狂风巨浪呢?
董昭想着想着,泪水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师傅……师傅……”董昭拿起沈落英那张画像,痛哭了起来,他越哭越悲,泪水根本止不住……
“董昭……你别哭了……”胡秋拉了一下他的衣服,轻轻劝道。
可胡秋一劝,董昭哭的更厉害了,他哭着哭着,忽然张口就喷了一口血!这可把胡秋给吓坏了,她连忙喊道:“太爷爷,快救救他!”
冷眼旁观的胡长眉,摇了摇头,伸手一弹,一道真元瞬间打在董昭胸口,一下就将董昭打晕了过去……
胡秋连忙拿出手绢,给董昭擦嘴角的血,一边擦一边道:“太爷爷,他太可怜了……”
胡长眉重重的“哼”了一声:“他既然是沈落英的弟子,早晚会有知道真相的一天,秋儿,你就别替他伤心了。”
“太爷爷……可是……”胡秋眼中也泛起了泪水来。
胡长眉冷冷道:“秋儿,你跟他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们之间是没有任何结果的!”
胡秋闻言一下也哭了,朝胡长眉吼道:“那你要给我什么结果?是要我嫁给朱旭吗?这个朝廷都快完了,你想让我当最后一任太子妃吗?”
“秋儿,太爷爷不会害你的!”
“可董昭也没害过我啊!”
“你!”
“反正我是不会嫁给朱旭的!”
“那你也不能嫁给董昭!你知道他有多少个女人吗?”胡长眉很不高兴道。
“可是天底下,哪个男的比得了他?”
胡长眉闻言,面容一滞,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我跟他不是一路人,我跟他只能做朋友……可是……可是我为什么要遇到他?为什么……”胡秋喃喃自语了起来,泪水哗哗直流……
胡长眉脸色一下就绷紧了,完了,这妮子,真的动情了……
这该如何是好?
胡长眉很不顺心,比起胡蛰跟胡春被抓,还要不顺心……
同样的,皇帝也很不顺心。
皇帝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在变差。炎炎夏日,他居然要穿两件衣服,身体还时不时冒虚汗。可是他现在也没办法,朝廷还在,还有很多事情要他做……
但他选择了让许右卿做……
御书房内,皇帝给许右卿弄来了一张桌案,满满的奏折堆在了桌案上,许右卿拿着朱笔在批,而皇帝则坐在一旁的躺椅上,一边看,一边听,还一边给出意见。
两人并没有表现出君圣臣贤之状,反而是零碎的争执声不断,已经持续了一阵子了。
“圣上,这两浙总督的折子上说,叛军已经攻陷了兰溪……都快逼近杭州了!”许右卿拿着那封折子,手都微微颤抖。
“让他募集青壮,调集州军,剿灭之!”皇帝不假思索道。
许右卿道:“圣上,两浙的州军大部分都调岭南去了……至于募集青壮,他没钱啊!”
“让他自己想办法!朕也没钱!”皇帝没好气道。
“这……”许右卿拿着那支朱笔,感觉如拿了一座山一样,不敢下笔。
“圣上!你这跟没批有什么区别?”许右卿大为不满道。
皇帝大怒:“那朕让你来干嘛的?你怎么不替朕拿主意?”
许右卿道:“不如让张纶带兵折返浙江!”
皇帝听到“张纶”两个字,顿时一愣,自己之前让洪适去抓张纶秦异了的,这怎么还没消息?
“圣上,给张纶下旨吧?”许右卿继续道,他可不知道皇帝干了什么荒唐事……
“行了行了,此事先放下!还有别的要紧事没?”皇帝又不想提这个事了。
许右卿叹了口气,拿起另一本折子,折子上写的是山东巡抚所言催收夏税的消息。
“山东巡抚报,今年夏税锐减,许多州县收不上税,估计整个山东能收上来的税银只有二十多万两……”许右卿念了出来。
“多,多少?”皇帝听得那个数字瞬间震惊了。
“二十多万两……”许右卿重复道。
“二十多万?那么大个山东,夏税只能收二十多万?”皇帝大骂了起来。
许右卿解释道:“圣上,山东去年遭了兵灾!东华会青龙坛在山东搞得一团糟,除此之外,殷奇也……”
“朕不管,山东这么大,往年的时候,都能收两百多万两,今年怎么也要收一百万税银上来!”皇帝大声道。
“这……”许右卿也不敢下笔,这不是逼人造反吗?
皇帝脸色很难看,直接指手画脚来:“照朕说的办!”
许右卿还是没下笔,他居然直接跪了下来:“圣上,这种逼人造反的事如何能做啊?”
“造反造反,天天造反!那你说,朕该怎么办?”皇帝站起了身子,指着许右卿道。
许右卿道:“圣上,二十万两就二十万两好了,咱们饿不死,百姓也饿不死,就这样算了吧……”
皇帝当然不满意了:“二十万两够干什么?这点钱朕怎么调兵?怎么对付伊宁那个反贼?”
“反贼”二字从皇帝口里脱口而出,让许右卿震惊了。
“圣上,您说她是反贼,她是攻城掠地了?还是举兵谋反了?还是已经在山西自立为帝了?”许右卿发出了三连问来。
皇帝大声道:“她占领紫荆关,打了朕的人,还撕毁圣旨,这不是反贼吗?”
许右卿闭上了眼,长叹一口气道:“圣上,大事尚有转圜的余地,您何必要做出一副要开战的姿态呢?现在国家困苦,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你……你这废物!你是朕的人,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皇帝很生气。
“那请圣上将臣这个废物绑了,杀了吧!”许右卿梗起脖子道。
许右卿居然顶撞起了他来,这让皇帝气的不轻,他再次捂着胸口,痛苦的坐下,躺在了躺椅上……
许右卿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了……现在这个皇帝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君臣两人半晌没做声,半晌过后,忽然内侍太监前来,禀报道:“圣上,枢机院司徒贤有要事禀报!”
皇帝抬了抬手,沙哑着声音道:“让他进来。”
司徒贤踩着碎步走进了御书房内,跪在地上道:“臣司徒贤,参见圣上!吾皇……”
“行了!说正事!”皇帝直接打断了他。
司徒贤抿了抿嘴唇道:“圣上,不好了!出大事了!”
皇帝这阵子经历的大事多了去了,他不耐烦道:“说吧,天塌了还是地陷了?还是哪里又造反了?”
司徒贤低头道:“圣上,华州传来急报,华州夏织司署衙被武林人士攻击,一夜之间,夏织司没了……”
皇帝听得此话,并不震惊,朝许右卿道:“你看,这不是又造反了吗?”
许右卿闭口不言。
“还有,扬州的秋缭司,江宁的冬缚司也被攻击了!杭州的春纺司更是……”司徒贤说着说着,抬头看着皇帝,当发现皇帝的眼神越来越凶狠时,他说不下去了。
“春纺司也没了是吧?”皇帝冷冷道。
“不是……春纺司那帮娘们,被秦异给解散了,那帮娘们回到杭州,卷走了春纺司内的所有财产,顺便还一把火把春纺司给烧了……”司徒贤弱弱道。
“呵呵……”皇帝居然笑了,然后嘴巴一咧,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哈……”
皇帝笑声响彻御书房,那声音跟鬼叫一般,听得司徒贤跟许右卿直发毛。
“反吧,都反吧……”皇帝自言自语的念了起来,“都起来造朕的反吧……朕正好,将你们一块收拾掉!”
司徒贤不说话了,眼前这个皇帝似乎精神不怎么好,他有点怕……
“这……只是个开始……”皇帝继续念着,然后一抬头,“天还没塌呢,朕,依然有扭转乾坤的实力!”
许右卿跟司徒贤在一旁沉默着,静静看着皇帝的表演。
“朕一定会中兴国家,重振旗鼓,逆贼们,你们给朕看好了!”皇帝大声喊了起来。
然而,没有人附和他。在他人看来,这不过是最后的不甘与挣扎罢了。
又是半晌后,皇帝见没人回答,忽然问道:“谢天伤势好了没?”
司徒贤一愣,旋即答道:“没……”
皇帝又问道:“那董昭呢?”
“他……他能起床走路了……”司徒贤知无不言。
“行了,你们都出去吧!”皇帝朝两人挥了挥手,此刻的他,脸上已经毫无血色了,只见他虚弱的躺在躺椅上,眉目间渐渐凝聚上了黑气。
许右卿起身,看见皇帝这副模样,,慌忙道:“来人,快传御医!”
门口的内侍太监慌忙去叫御医去了。许右卿朝司徒贤一挥手:“你出去!”
司徒贤麻溜的跑了,看来自己今天这通汇报又惹大祸了!
许右卿重新坐起来,坐在皇帝身边,急切道:“圣上,您挺住啊!”
皇帝虚弱的点点头,随后眼睛一闭,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皇帝又做了个梦,这一次,他梦到了曾经的自己。
“朕即位起,一定要以天下为己任!兴科举,求人才,匡扶社稷,爱惜民力,一定要让我朝中兴!”
年轻时的自己坐在龙椅上,对着满朝大臣朗朗道。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志气高昂,一心要为国家谋富图强!
画面一转,到了他即位两年后。
“这帮江湖人士也太无法无天了,居然敢宣扬出那件事……!谢天,朕命你建立一个衙门,网罗天下英雄人士,监管江湖!”坐在龙案后边的他看着眼前的折子大怒。
“是!”下面的谢天俯首道。
“落水谷……那件事绝不能披露出去,谢天,那些江湖人士,你派人格杀勿论!”他再次说道。
“是!圣上,那这个衙门叫什么名字好呢?”谢天问道。
“就叫枢机院吧!你就是院长!另外,你下面设内廷外庭两部,内廷主管京师与朝廷其他重要地方,外庭管辖江湖!”
“是!臣一定不负圣上所托!”谢天跪地磕头道。
随后,枢机院成立,网罗天下英雄,在此之后,枢机院四面出击,打击江湖各大门派,各大门派被打的心惊胆战!江湖上再也没有谁敢跟朝廷作对了……
画面再度一转,又转到了几年后……在御花园内的花丛里。
“父皇,帮我做个风车好不好?”一张圆脸的小胖子朱旭在他面前撒娇道。
“皇儿,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要玩这些东西?”他大为不满道。
“好玩呀!父皇,你给我做好不好?”太子不依不饶道。
“幼稚!皇儿你是国之储君,怎么能玩这些东西?”他大怒了起来。
太子当场被吓哭了。
“给朕看书去!”他斥责了一句后,拂袖就走了,完全不顾趴在地上哭泣的太子……
几个画面转过之后,到了大前年,这次是在瓦桥坊的那座桥上。
伊宁朝许右卿吐了口寒气,许右卿被寒气一冲,一开口就“阿嚏阿嚏”个不停,引得所有人大笑……他也笑了笑,看向了站在桥上的伊宁董昭两人,点了点头。
真是两个英雄啊,若能为他所用,该有多好?
可是,画面再度一转,这一次,既不是过去的记忆,也不是当下的世情,好像是未来。
这次的画面里,他来到了一个阴森森的宫殿里,宫殿里放着一张巨大的供桌,供桌上供的是他的祖宗们,也就是前边的皇帝的灵位。
此刻的他,一身破烂,披头散发,看上去跟个乞丐差不多……
“这……这是?”他看着供桌上那些牌位,双眼一睁,想起来了。
“太庙?”
当他念出这两个字时,外边忽然响起了刀兵之声!忽然,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太监撞将进来,跪在了供桌前,大声念道:“太宗皇帝!贼寇已经杀进京城了,救救我们吧!”
他愣住了,随后,那个小太监惨叫一声,倒在了供桌前。
贼寇已经杀进宫里了吗?他看着自己那一身破烂的龙袍,一下子慌了!
忽然,他耳边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女声:“朱桢,滚出来!你以为你躲进太庙里就能活吗?就算太宗皇帝活过来,也救不了你!”
他仓惶转身,然后就看见了一个丹凤眼的女人,那个女人不是伊宁又是谁?而伊宁的身边,站着朱枫,朱枫则穿着一身干净崭新的龙袍,指着他道:“朱桢,你杀我全家,今日,我也杀你全家,拿命来吧!”
随后朱枫一剑朝他刺来,他根本就躲不开!
“啊啊啊!”
皇帝从梦中惊醒,再次生出一身的冷汗!
“圣上!圣上!”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他转头,看见了一个老御医。
“朕……朕这是怎么了?”皇帝不由发问了起来。
“圣上,您做噩梦了,您操劳过度,不能再累了……”老御医道。
“可是朕若不操劳,江山怎么办?朝廷怎么办?”皇帝又像是问老御医,又像是问自己。
“这……”
“叫胡老来……叫胡老来……”皇帝不断的念着,眼下,他也只有这根救命稻草了。
不久之后,胡长眉来了。
皇帝眼巴巴的看着胡长眉,开口就说了一句:“胡老,朕还有救吗?”
胡长眉点头:“有。”
“那朕的江山呢?”
胡长眉却没有点头,皇帝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
皇帝满眼空空,失魂落魄。
“就这样吧……朕累了……”皇帝说完,再次闭上了眼,眼角甚至还流下了一滴眼泪来……
胡长眉叹息着走开了,一连串的打击,让皇帝彻底失去了信心。伊宁还未打进来,天下就已经乱了套,处处都在冒火,可他手上却连灭火的水都没几滴。
灭火,谈何容易?
他能依靠谁?
皇帝并未睡去,他再次想起了谢天。
“来人。”
皇帝喊了一声。
“圣上,何事?”宿卫头子宫图问道。
“把谢天,带到这里来。”
“是!”
过了一个时辰,伤势还未好的谢天被抬进来了。谢天见到躺在躺椅上的皇帝,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圣上,臣的死期到了吗?”
皇帝眼神复杂的看着谢天,没有开口。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脸色煞白的谢天哭泣道:“圣上啊……臣死不足惜,可臣有一事,如鲠在喉多年,不得不说啊!”
“何事?”皇帝皱起了眉。
谢天看了周围的御医跟太监一眼,皇帝会意,扬了扬手:“你们下去吧。”
当侍从们都下去后,谢天那双鹤眼流下了泪水来,只见他道:“圣上,您知道臣为何如此恨伊宁董昭吗?”
皇帝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问道:“为何?”
谢天开始说了起来:“圣上,先皇之死,您还记得吗?”
“先皇?”皇帝没想到谢天会提到这个事,于是道:“你说!”
“十几年前,落水谷之战,沈落英杀了阴山老祖,江湖人士齐聚京郊,逼朝廷放了沈落英跟陆白,您可记得?”谢天将这件往事说了出来。
“朕当然记得……也就是那件事之后,不过三天,父皇就驾崩了……”皇帝想了起来。
“圣上,先皇为何会死?死于何人之手?你都去查过吗?”谢天又问道。
皇帝瞬间来了精神:“你的意思是?”
“在先皇驾崩前夜,明昙已经圆寂,可他却把沈落英救活了!先皇当时的身子还未到油尽灯枯之时,为何突然驾崩?这难道不可疑吗?”谢天继续道。
“你是说?”皇帝心都揪了起来。
“先皇,很可能就是死于青锋门之手!更确切的说,死于沈落英之手!之后她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谢天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来。
皇帝震惊了,一脸不可置信。
“圣上,您试想,您的兄长,死于沈落英之手。当初那么多武林人士来救沈落英跟陆白,先皇迫于明昙这位绝世高手的压力,不得不放人。那帮人定然是事后怕先皇报复,这才对先皇下了杀手……”
“你无凭无据,怎么能这么说?”皇帝打断道。
谢天却道:“圣上,臣已是将死之人,除此之外,臣实在想不出谁会害先皇的性命……”
皇帝脸色呆滞了起来,双目死死盯着地面,是啊,除了这帮人最可疑,还有谁能对先皇动手呢?
谢天又适时的补了一句:“还有太子殿下……他为何变成这般模样,他原本是个多聪明的殿下啊……自从那件事过后……”
“别说了!”皇帝再次打断了谢天的话。
可谢天哪里会住口,他泪眼婆娑道:“圣上,臣死不足惜,可是如果您要跟仇人再次妥协……臣死不瞑目啊!臣一生深受先皇大恩,臣下去了,无颜面对先皇啊……”
“别说了!来人,把谢天给朕架出去!”皇帝大怒道。
谢天被几个宿卫给拖出去了,可他犹然大喊:“圣上,臣死不瞑目啊……”
谢天被拖走了,可是谢天的话还响彻在了皇帝脑海之中。
难道说,他的父亲,他的儿子,真的都是这帮人干的吗?
他真的要照着胡长眉的话,这么跟伊宁妥协吗?
皇帝陷入了沉思之中……
被拖出宫的谢天放声大哭,可内心却冷笑不止……
圣上,您看好了,等到那天,臣会给您一个惊喜!
我谢天,绝不会心甘情愿赴死的!